月儿弯,只因有云。
月儿很弯,只因云太多。
今晚本是月圆之夜,却因乌云太浓、太厚,将圆月遮去了大半。
所以,当人抬头仰望天穹时,只能望见弯月。
寒山孤屋,犬吠犹在,虫鸣方起。
日暮途远,寒山自带寒风,在严冬的凛冽里,一个在面容上看来,半只脚踏入中年的男子,悄然推开了在这荒山野岭里唯一的木门,牵出了他那视若宝贝的火红名驹。
出门在即,男子无心观月,只顾着仰天长长吸了口气,旋即但觉寒风很快就冲进了他的胸膛。
曾几何时,他的胸膛也是一腔热血,现在却早已被多来的寒风吹冷了。
他不仅胸膛很冷,面目也开始变冷,嘴角挂着一丝混合着傲慢和讥讽的微笑。
但他的傲慢是给别人的,讥讽却是留给自己的。
他实已看不起自己。
他是金无情。
一个愚蠢到被女人利用、并被女人耍得团团转的杀手。
他已不像杀手,而更像被人通缉的、提心吊胆的人犯。
不过,他也并非毫无收获,他毕竟已经完全得到了利用他、豪耍他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叫做潘纤柔,一个现在已是垂死挣扎的女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句话一般是对女人说的,现在反倒成了金无情“嫁给”潘纤柔,而非潘纤柔嫁给金无情。
因为现在潘纤柔正垂死挣扎,终日惶惶,他金无情也只好跟着垂死挣扎,终日惶惶。
门已推开,良驹已备,潘纤柔已站在门口。
金无情看也没回头看潘纤柔一眼。
他本也很痴迷她的美貌,但现在却不痴迷了,现在反倒有些厌烦。
也没任何道别之语,他只是倏然上了马,与马儿一起顶着寒风,硬着头皮往前驰骋。
人马过山,雪地上自然就留下一连串的马蹄印痕。
马鞍上挂着两件沉重的兵器,虽然两件兵器都是用油布隔开的,然而当它们撞击着马鞍或是马铠时,仍会发出一阵阵的声音,而这种声音,也终于给金无情带来了一丝勇气,一丝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与人周旋、搏杀的勇气。
他是修武者,兵器本可收进储物袋里的,但他并没有。
或许,他本就是为了要听到这种声音的。
他出发的地方距离水月城并不甚远,而他现在的目的地就是水月城。
因而,他骑行并不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临近水月城的时候,金无情才开始策马加鞭,叱马如飞。
人马过处,掀起一阵混合着冰雪泥沙的尘土,金无情那冷漠面孔上的双眼开始闪闪发光,看起来像是一个能够叱咤风云的人物。
这是一种态度。
一种须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强悍态度。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是这种态度,会使他在今晚死得更快。
他不知道这些,所以,远远望见水月城的时候,他还在笑。
虽然他的笑容后面隐藏着的是一片阴霾,但毕竟他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近了,已到城墙之下,然而他却像是漫无目的似的,并没有进城,而是在城门外兜着马头,转着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