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章 积薪厝火(1 / 2)万国征服者首页

和蛮子的战争进入了漫长的对峙状态。老兵告诉他,这种日子最难熬了。

他从地上铺开的草席上起来,把照顾他的留着胡子的苏维汇人吓了一跳。

“你昏睡了一整天,小子。蛮子的箭上都泡了屎尿,幸亏不是铁箭,不然还有难闻的能和血混在一起的锈呢!”

这个苏维汇人说的是他们本地的语言,听完的弗朗西斯表示他至少不能理解这个老兵诡异的方言。明明苏维汇人的语言有固定的发音和腔调,却总有些人把低俗下贱的创新当成时尚。这个老兵喜欢吐口水式的说话,弗兰因此一醒来就离他远远地。

“喂,这是军营,你要注意卫生。不要把污秽之物吐到别人脸上。”弗兰对照顾他的人发了火,也许这个老兵照顾他只是因为人物,绷带扎得乱七八糟,他的肩膀被裹成了木乃伊。

“蛮子打上来了吗?”伤口已经不痛了,骨箭对人体的伤害极其有限,他当时还披着一层用旧的扎甲,十岁是一个孩子真正的分水岭,他的健康开始向巅峰迈进,而体能方面尚不如大人。只是弗兰觉得,只比近身搏杀的剑术,他不会比这些老兵差。他可是从小就一直锤炼杀人的技艺哩!

“能拉动弓么?”临时帐篷外头传过来一个冷静的声音,一只手也伸入帐篷内,把耳边其他人喊痛的哼哼声震散了大半。

克里克廷虽然是个金发的日耳曼人,这种蛮汉气息倒也不能被一群伤兵哼哼唧唧的声音掩盖。

“你邀请我去打猎?”弗兰试着问。

“嘿!我不觉得你这类脸上写满了为国捐躯的精神罗马人会甘心在这儿躺尸!”这句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但军营里软绵绵的态度才叫人看不起,只要不是辱骂、哪怕态度恶劣点、能叫人看出是想要交流的,都能被听者接受。

“可是外面天黑了,按照军法,伤兵只能只能在后营走动。如果今天你当班,还是不要擅离职守。”

“嘿!小子,你忘了我是五十个人的指挥?最小的军官也是军官,哪怕是我当班,只要我没睡着没离开巡逻区域,哪怕是皇帝陛下都没有资格指摘我!”还是那幅狂放不羁的语气,克里克廷恐怕至少十八九..也许已经二十,达到一个罗马正式成年的界点了,却还是这般狂傲到不知收敛。

弗兰叹了口气,他们本是要打架的对头,却因为前日的协同作战化解了矛盾..他们看到了彼此的勇猛,克里克廷率领五十个人顶住一二百蛮子的进攻,还击败了对手。弗兰则亲手砍下三个人的脑袋...要是帝国十岁孩子都能像弗朗西斯这样,恐怕蛮子再不能越长垣一步。

“我不觉得你这样整天说荣耀、祖国的人能在晚上睡着。”克里克廷邀请他走出帐篷,在营地里走走,当弗兰拆开绷带亮出伤口的时候,克里克廷敬佩地笑笑,他发现这个男孩只是长得急了点,有了成人的身高有了成人的思考..却在个别时候,还是能暴露出些许童趣来。

“静坐战太累了,我们要在每一个修建堡垒和其他地标的位置布置四百人以上的兵力,而贵族老爷组成的骑兵队伍常常按兵不动。”克里克廷一边走,一边说,眼神时不时地从弗兰身上的格斗短剑上掠过。

弗兰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知道何为修饰性言辞的小大人还是给出平民阶层接触不到的答案:“我想有些地方你理解有误,在关于骑兵的构成方面..骑兵并非由贵族组成,而是马术娴熟的人。”

“可有几个像我们这类祖上三代迁入帝国的蛮族人会骑马呢?大概你这样的贵族至少得在罗马繁衍生息二百年吧?”克里克廷立马反问,甚至弗兰能听出话里的焦躁意味,这样血气方刚的男人想成为贵族的心愿已经酝酿太久了,可能从这个人第一眼见到人与人之间巨大差别就开始了。

“是军事贵族更容易提早获得马术上的训练。”弗兰纠正,“和你想象的不同,军事贵族生活清苦、训练强度比你们更早,而他们的家境不会比地方上放高利贷者和投机商更好,甚至在安敦尼王朝时期兴盛的骑士阶层如今已经变成帝国贵族最下层最没有话语权的少数派别,元老院倒是气焰依旧,当禁卫军这根刺被时间抚平之后,黑夜比白昼更令人懊丧。”

小诗人用了屋大维时代诗人奥维德的抒情诗,听到这里,粗通文墨的克里克廷也随之眼睛一亮。在罗马这个时代,下层如果思古慕今,可能对维吉尔、贺拉西捧臭脚的赞美诗不屑一顾,却不得不喜欢老普林尼的亲民和幽默风趣;可以把贵族中间由禁欲主义产生的新斯多噶派斥为矫揉造作、认逻各斯悲情神秘主义为自作自受和说教无能的元凶,却不能不喜欢那些吟咏爱与真情的诗篇...人们对美的追求往往体现于对欲望的追求,在实际的生活之中,极易具现成对物质和地位的索取。

克里克廷立马就用同样的诗篇回应着他,同样是奥维德的诗句:

“好吧,我们先天没有训练的基础,哪怕接触到马,也是为了拖着牲口。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富贵带来荣誉,富裕得成友谊,而穷人去哪儿都显得寒酸,更会是下人。”

克里克廷从麾下一名士兵手中接过火把,亲自接班巡逻。其实他这样的五十人的队长和一般士兵真没有多少分别。他的武器和盔甲没有显著地与普通士兵区分,他的伙食也和大家一样,甚至晚上巡夜,也免不了轮流当班。

“我真想把你要过来。”他对弗兰说,“就冲那天晚上在阁楼作诗再飞扑下来的劲头...呵,真像一千年前早期王政时代的罗马,那个时候亚平宁还满是希腊人,军事会议上长老们有时候就会和'王'这样亮剑。”同时,这个比他更高的男人冲他笑笑,这笑意并不是友善,而是军痞对一个人的认可。

如果换了别人也许就会接受..可弗朗西斯·埃提乌斯自打出了襁褓,就被人为地训练成严肃的爱国机器。他很反感男人之间依靠某些流氓习气而互相认同的文化,也一样反感贵族之间的巧妙修饰和巧言令色中的利益交换..正因如此,他没有知心朋友。

他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手,而是酷酷地行了个军礼,用严肃的声音说着“ave imprator”的标准发音,只不过在后面又加上了“ave Senātus Populusque Rōmān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