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九章 枕中鸿宝(1 / 2)万国征服者首页

卡丝维妲总爱奥维德的爱情哀歌,她不像姐姐这么爱己及人。偏偏这位流放诗人的情怀之作曾经被奥古斯都封禁,直到现在还少有人提起,作品漂泊的经历反倒刺激了卡丝维妲叛逆的念头。

她已经五岁半了,当父亲每日归来以姐姐未能完成功课为由教训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能总是为此负责。

姐姐爱玩知道何为美何为崇高何为表演何为人心。她却懵懂地装成个小大人,负责料理一团糟的家室。虽然以她明显不足的能力与见识,同样会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比如当下姐姐随处乱丢的化妆品..霍诺丽拉不准仆人随意碰,但落在地上的孔雀石颜料难以清洗,被父亲发现以后,舍不得打掌上明珠,就只能责打她。

姐姐喜欢在她身上涂满橄榄油,打扮成古埃及法老妃子的模样..但爱笑的霍诺丽拉忽然觉得这个样子的妹妹还不够美丽..就常常说:“要是我们的依那?媞雅再长十岁就好了!”

再长十岁自家妹妹就一定能发育完全。大概霍诺丽拉一边说笑一边对这样的未来有殷切期待。卡丝维妲觉得姐姐有时候很会说话,能轻易洞察自己的沮丧,再把裂痕一点点扩大,最后用她那充满魅惑的眼睛和嗲声嗲气一点点将破口弥补愈合,或许许多人被姐姐玩弄鼓掌也会甘之若饴吧?看着那双玫红色的眼睛,卡丝维妲又没来由地想到克利奥帕特拉,但姐姐却坚决反对自己向托勒密家族的任何一个人物,她觉得自己该是色诺芬记录下博学而无人识的女学者。

想到这里,卡丝维妲不由一番窃笑。姐姐大多时候是不怎么爱看书的,无论是砂板还是莎草纸,还喜欢某些蜡板上的“艺术画”,辉煌灿烂的人体艺术发源自希腊人,而有时候姐姐会照着版画描摹,并嘲讽艺术太过保守,那些男女好像个个都是不能人道的巨型孩童。

禁欲的早期罗马,就已经给雕塑立下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性别,其裸身的器官都要尽可能天大地小,让吵嚷的观客也近身体谅神秘的禁欲主义。今日的罗马已经变成四处喧嚣之城,自家同父异母的姐姐却总喜欢那些艺术画,还品论哪些妇女长大了一定没有她好看,一定没有她来的大。

其实姐姐就算还小,就已经比她们脸蛋漂亮了。毕竟男人女人老了脸上难免有皱纹,而霍诺丽拉还是个宁静安详的小天使,又或者是魅魔。

卡丝维妲为此拿来许多“书”,那些装订起来的册子本或者更正式更厚重,学者们喜欢用莎草纸混合牛皮进行加工和打磨,进而把文书卷起来,官方正式的书卷由此而来,但“书卷”是罗马上下最具工艺含量的炼金产物,每一份都昂贵无比,卡丝维妲有时候需要借助姐姐的名义才能从下人那儿搞到这些空白文书。

空白文书就像人生的起点,什么绘卷都能在这儿起始,卡丝维妲比姐姐更有天赋,在绘画上、在书写人生答卷上。

只不过纸上答案的优秀远远比不上现实中的表演者。天生魅惑的霍诺丽拉无可置疑,而卡丝维妲更多是英气勃勃。

她们画家庭教师那儿学不到的东西。米隆纪念性动态瓶画中那些关于人体动态的塑造、帕拉西特列斯告诉后人如何将神话传说中人物拉入凡间又怎样彰显他们不可思议的力量和不凡的气质,一对姐妹甚至在祈祷室浪费了人生中的一小时和神圣的十字架做过短期的亲密接触,她们抚摸着只有裹尸布的被处刑者,试着在不幸中寻找灵感。

这些构成了她们自己的人体画,是她们将来想要长成的样子。还配有寥落的谚语:嘿!推后,否则代表箴言意味的铁拳会把你们先一步压趴下!

只有这个,大概是决不能被家庭教师发现的。调皮的女孩们还淘来更多的古卷,她们用不成熟的迦太基时代流传的染色油彩装点画本的内封面。外层依旧是册订书或是包卷的形制..聪明的女孩们知道,太过精美的封面画会遭致许多人瞩目,那样铁定会被严厉的家庭教师没收。

孩子的机灵古怪的主意总是太多太多,当封皮书被水塘边新剥下的鳄鱼皮包起来的时候,人们不再以为这是画册了,会单单觉得那是夹住两个孩子首饰的简单内封书。

把书卷模样的物品中间掏空,藏起首饰,等到男伴来了悄悄溜到一边让女仆穿戴好,惊艳一下社交场上的凯子...这大概就是贵妇圈里通行的一种手段了。大人们看到这儿,也只能心照不宣地笑笑,霍诺丽拉这美人胚子大概将来也要混进这个圈子里的..连家庭教师看到了也要一笑置之。

卡丝维妲则会变成联姻对象,成为一个需要被提拔贵族的夫人..这是理想情况,更糟一点,这个和姐姐相比已经有些异样美的妹妹已经在五岁之后胚芽慢慢地开始有了育熟的迹象,也许哪家王子或者新任陛下会需要这样一个情妇,这是一般漂亮私生女的糟糕结局;而情妇上位的例子在书里往往比比皆是,而换到现实,大多下场凄惨。

彼时的卡丝维妲尚且说不出“我不要这种生活”的话来,她不被允许会见外客,连与同龄人玩耍都不许。这些罗马贵胄们的后代不一定个个有着早先家族的黑发、埃及人和故迦太基的棕发、黑红发还有少数斯拉夫人的淡金色头发渐渐出现在宫廷内外,某些太监和阉伶渐渐得到年轻男女的喜欢。美人不再是权势对于性情的第一追求,他们玩腻了旧的、更喜欢新鲜刺激。

当卡丝维妲听到醉醺醺回家的父亲和霍诺丽拉的母亲爆发剧烈争吵的时候..她惊讶地躲在房里瑟瑟发抖。父亲揭露母亲常常去外头做几个亿的接收生意,有过多少小白脸和男宠;母亲就反过来嘲讽一个帝国王子怎样寻花问柳,那些交际场的贵妇真的和勾栏院的碧池们的生理健康差不多...其中还有许多卡丝维妲不能理解的词汇,她第一次察觉在自己词汇的盲区有许多肮脏下贱的字眼,躲在自己房间的小女儿对着基督的铜像祈祷,祈祷自己永远不要学会那些可怕的音符。

不过有一点是她需要悄悄立下的誓言:她不要嫁给这样的罗马人,永远不要!

白天同样有许多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知道霍诺丽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很害怕寂寞。

爱打扮的姐姐会在艳阳天里出去。紫罗兰加上白色织底的小裙子确实招人喜欢,洁白的面部配上紫色的褶边,将清纯与魅惑练就得浑然一体。敢欺负霍诺丽拉的往往是同样贵族家的女儿..而男士们以保卫这样的小公主为荣。他们在有卫兵把守的山岗上翩翩起舞,跳着灵动的舞步,卡丝维妲看着男男女女手拉手起舞的时候,觉得他们长大以后会玩得更奔放些。

姐姐也是教过她跳舞的,可卡丝维妲不愿意深入去学。学了父亲还是不许她和那些家生子接触,就算允许了她出现在这些天潢贵胄面前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她是父亲的耻辱,这个名号会伴随她一生。不论她将来被安排着嫁给了她不喜欢的人还是进献给罗马的皇帝,结论不会有变化。人们会调笑Αυτοκρ?τωρ那些风流韵事,顺便贬损一下她这个没有自尊的私生女。

她看到诗人奈德的一句话:当靶子被立起来,人们都会乐于朝那儿射箭,这就是集体的公德心。她再翻翻那些泛黄的书卷,虫蛀的牛皮上能追溯到强军健国的马略时代,似乎也是如此,大家心照不宣地放下公义和廉耻,选择了卑鄙作为赢家的入场券。

想到这些贪婪暴戾的事情,卡丝维妲不禁害怕得全身发抖。她又想起古代匠人的话:“每个罗马出生的女儿害怕时候可以找她贵族父亲要一把匕首,铜鞘的匕首可以让心里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