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男人们拿出他们趁手的武器,用木板当作盾牌,最好有握柄;让女人们带着孩子回到屋里,我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要打仗了吗?首领?”迦德雷纳先吩咐男人们去拿那些粗制滥造地武器,而女人们停在原地,不解地看着他。这些人短视得很,当视线里没有出现目标的时候,他们一点儿也不着急。
孩子看着这些比他还要迟钝、还要需要别人照顾的愚人们,只能加重语气:
“如果你们还愿意相信我是长生天之子,还认为神授之人会带来战争和杀伐的话,就相信我。我预感这儿会有战争,我听到镔铁碰击的声音,而惯会杀人的强盗,是没有道理可以去说的。”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他模仿过无数人的语调。包括曾经大王的语气和号令声,包括那些头人议事时候或简短或复杂的语调。幸运的是,孩子的模仿力天生是一等一的,而阿提拉从小就被逼着察言观色,如草原上食物链底端的松鼠,洞彻一切风吹草动。
不警觉的幼兽会因为各类天敌而夭折。当阿提拉拿出那把钝刀再把迦德雷纳刚刚送给他的鲨皮刀鞘的奇异弯刀放在左手的时候,周围人心跳漏了一拍,杀戮的机器被重新激活了。而一根羽箭,准确地钉在冰屋的边缘。
接下来,那些动作缓慢的居民看到了更多的羽箭,有人屁屁上挨了一下,刚刚违拗的女人耳骨被扎进了一根,总共不到十支羽箭,造成了二死一伤的杀伤。
“看来来人不多,要么是他们的箭矢不多了。”第二个毫不在意的人是迦德雷纳,这个姜黄眉毛的大光头两根指头微微用力,就从嵌板上拔下一根扎得很浅的羽箭,他看了一眼就皱着眉:“这是匈人的骨箭。”
他蹲下身,拿着一把剔骨刀,“首领,如果他们是冲你来的,我只能劝你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如果对方有三五百人,一个人的勇力终究只是不畏死的勇气。”
“如果他们有马,只要五十匹,就可以把背对他们的人全都杀光。我们可以跑,可偌大的冰原,两个人是活不下来的,西面的日耳曼人也会把我们俘虏。”孩子看着山那边无人处飘过来的羽箭,认真地说。
他实际上看到了敌人,那三五个人弯弓搭箭,完全一副马上骑射手的姿势。只不过没有骑马,他们在二百步外就可以用硬弓射击,但准头极差,甚至不舍得覆盖型散射。正如阿提拉所判断的那样,一来他们人数不多,二来他们身上没有多少张弓多少支箭了。
大家都差不多一个模样,在这片大陆,天底下除了罗马人,连异族的大王都不过是个有点积蓄的乞丐。他们这里连铁器都没有,当然活的更艰难..妇女和孩子身上有一件能遮盖身体的皮子就不错了!因此他们要时时刻刻惦记别人的,要依靠暴力抢掠和杀戮。阿提拉认出了那些渐渐走出积雪的人了,那些人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皮甲,一头乱发,但孩子认出来那个领头羊!
毛熊一样憨厚多毛的面孔,眼睛雷霆一般随时可能嗔怒,下颌的络腮胡盘旋在脸颊两侧,那正是许久不见的颛渠阅南,他名义上的二哥。给了他“教训”的人。
而孩子的心因此变得火热,他想象了曾经庭木阅哩死亡时候的凄惨情景。现在又要轮到下一个...他想到了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蒙杜克大王,想到他豢养孩子的宗旨:让他们去争,放手叫他们争抢,像一窝所生的飞禽走兽,力壮的挤倒力弱的、抢得更多奶水,再把未长成的都踢下窝!
现在轮到他给这个或许是亲哥哥的人落井下石了。阿提拉兴奋起来,看到对方身边人也不多,几十个、还是一百个?只要他能占据先手,他有信心在乱战中杀死颛渠阅南。
这个人还是黑旗部落的人、在鲁嘉大王眼中合格的“叛逆”,也许今天更能一举三得。
“让所有人准备起来,我知道这个强盗的首领不会宽恕任何人,哪怕你对他低头,将脑袋埋在尘土里,他也会把你揪着头提起来,一刀割喉。”
当孩子这番话变成野兽咆哮的时候,迦德雷纳听得一愣。而周围人不消吩咐,立马行动起来,包括那些刚刚从那边山地被赶过来的人群..大家彼此还算熟识,在致命的威胁下开始紧紧抱团。
而阿提拉一个人去了暗处,把这里指挥权交给了迦德雷纳。他本就不是这儿的人,也很少指挥这样一支连队伍都算不上的人堆。这些男女执行效率很差,当雪坡那边的山岩后面陆续冒出人时,这些惊慌的男女不免互相冲撞,那些本将孩子送入岩穴的妇女被迫重新安置起新来的孩童。凄厉的哭闹声震四野,不但让这些准备迎敌的男人们心烦意乱,还催动着来敌进攻的步伐。
那仿佛是一声号角,箭矢向这个方向集中攒射。霎时间人群惊叫着四处逃散,这些尚且保持兽性的居民毕竟不是正式的军队。在极寒地带,他们就没怎么打过上百人的群架,他们的武器只有简陋的木犁和粗枝,在骨箭下感受创痛的他们只有少数人往远处丢石子。
霎时间百十号人溃不成军。迦德雷纳发现再严厉的声音也掩盖他们恐惧的时候,只能用威胁来激发男人们的战意:
“如果你们就这样放弃抵抗,你们的崽子会被杀光,不论什么年纪,妇女都会被蹂躏,你们会被穿刺在木桩上,在滴水成冰的地方成为一道壮观的奇景。”谁知阿提拉一把拽住他,在光头想要说出刺激这些男人的话之前,将他直直拽到安全区域。这些集中攒射的箭矢只光顾人群集中的地方,上百根骨箭落地或是扎入人体的时候,地上又多了数具尸体。
人们慌忙跑回冰屋和岩穴,用手边一切堵住洞口。即便是徒劳..阿提拉知道,只要不是那些数十万斤的巨大石块,侵略者用不了多久就能撬开那些活板门。
“首领?”迦德雷纳看着藏在暗处的阿提拉,不明其意。
“我不懂战术,我只知道当我需要的时候,一场低于一百人的战斗,我能瞬间解决。”当孩子伸出小手指着那人的时候,迦德雷纳也看到了留着粗短络腮胡的敌人首领。那毫无疑问是个匈人,虽然身材不矮,但粗壮的体格、高挺的鼻梁、平整的面部、粗犷的线条、干柴一样的肤色、低颅阔面..无一不昭示着来人属于传统的匈人。
“有机会么?”迦德雷纳轻轻喘息,这是一个在北方生活多年的雄壮男人兴奋的标志。他看到了孩子脸上的战意,和这些天来病恹恹的样子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