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样子,我执白棋,你就选黑棋吧。没有马的话算是让一子,反正你应该也下不赢我。”伯恩对拾七说,这确实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下棋,拾七猜想大概伯恩经常和别人下棋。
“我会尽力试试看。”
棋子在棋盘上落下,碰撞出令人平静的响声,伯恩落子平稳迅速,而拾七每一步都会思考许多,对于拾七来说他现在有可能战胜对手的方法就是硬拼,只要能保证国王不死,用自己的棋子逼伯恩一换一,这样少一个马的伯恩就会陷入被动,他就可以慢慢占据上风。
拾七扎实并有效的践行了他的战术,终于在他长时间的思考下,在足足三十分钟之后才输给伯恩。
“你虽然不会下棋,但是恶心人是有一套的。”
伯恩的皇后在经历过艰难险阻之后终于踢掉了拾七的国王,伯恩并不觉得拾七在象棋上有什么天赋,虽然拾七比伯恩遇见过的其他很多人要更难战胜。
他不适合当个棋手,准确的说,拾七只能做好他认为需要他做的事,很显然下棋并不在此列之中,伯恩这样想。
“既然输了也就没有办法了。”拾七重重地叹了口气。
“再来下一盘吧,我这次去掉一个车,你赢了还是放你走。”
“不用了,就算让一个皇后我大概还是没法下赢你,或许以后有机会再下的话,你就不需要让子了。”
拾七通过刚才的那盘棋完全明白了伯恩至少是什么样的实力,让一个皇后的话说不定他还愿意跟伯恩再下一盘。
“让皇后的话还是有点勉强了,既然没事干,你要喝酒吗?。”
“那来一杯好了。”巴美罗的法律允许任何年纪的居民饮酒。
既然在一起喝酒了,伯恩也就和拾七聊起了各自的生活,像是自己的家人,还有最近遇到的倒霉的事情,拾七很信任沙利安能够保护好璃尔和院里的大家,拾七其实没怎么感到忧虑,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不会出错。
“真羡慕你的妹妹那么听话,和我的女儿完全是两样。”
“榫小姐小时候应该也很听话吧,璃尔可能是长大了一点的缘故,感觉个性变了不少。”
“没有,榫那孩子从小就讨厌我。”
太阳逐渐高升,猪排饭店的外面变得越来越吵,许多人正在醒来,而后一种流言传播开来,有人相信,也有人质疑菲林亲王战死的事实。
说到底,巴美罗王国就没怎么战败过,突然死了一个亲王,还是国王唯一同父同母的兄弟,自然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中午的时候,月棉镇的一部分人就有幸看到了几千个边境驻军在他们家乡的城墙附近设起了防线。
比起一开始那些还没来得及设置防线就被推平的的边线城市,这里的人还有着准备时间来决定自己的去向。
平时腿脚不太利索的老人家也暂时恢复了年轻时的活力,变得迅速了许多。
拾七却被困在了猪排饭店里,能做的事情只有祈祷璃尔和其他人能够不管他赶快离开这里,拾七确信自己能够安全回到他们身边。
“真奇怪,看起来你不是很恨我。”伯恩有些疑惑地问拾七。
“你只是个傻子军人,和我无仇无怨,为什么要恨你。而且比这更窘迫的情况我也遇到过,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看外面的架势,大概在太阳落山前,科朋的军队就会正式发起攻击,那时候你就自由了。”
伯恩的视线从外面转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拾七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嘴里还流着一些口水。
“你还真是自信啊。”伯恩感叹道。
然而比伯恩预测的还要早上许多,伯恩的副官就冲进店里向他汇报了突发的状况,副官看见拾七和扎克两人,犹豫着要不要当场进行汇报。
伯恩和他的副官是乔装打扮混到了这边,因为主要指挥权不在伯恩手里,所以仅靠无线电也可以处理军事上的事务,伯恩也是赌气才从指挥部里溜了出来。
拾七不知道无线电是什么东西,因为巴美罗王国的通信网络还是靠着马蹄跑出来的。电在巴美罗几乎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直接说就行,不用在意这两个家伙。”伯恩的语气十分坚定。
“将军,出原指挥觉得主力部队走的太慢了,决定只用先遣部队进行攻击,就在现在。”副官简短地上报了刚刚收到的情报。
“挺好的,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出原大人觉得还是得跟您讨论一下,如果您不同意,他就会取消行动。”
“为什么不同意,我可想看到他吃瘪了,虽然说他的先遣队都是些钢铁怪人,但人数差距那么大,最后还是靠普通部队才能取胜,所以你去联系一下莫桑,让他走慢点。”
“走慢点?”
“主力来的越慢,牺牲的人数就越少,毕竟他们都是血肉之躯,听懂了就赶快去。”
这是伯恩近两天来第一次那么心情愉快过,他对拾七说:
“你可以走了,有你陪我聊天还是蛮开心的,希望以后有缘再见吧,抱歉留你那么久。”
“没事。”
此时距离太阳落下还有一段时间,拾七听到刚刚的话明白自己已经可以离开了,老板给了拾七二十银币的借款,但在逃亡的路上可能不算太值钱。
“你也不怕我之后不还钱?”拾七临走前问扎克。
“我总有种预感,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你就不得不还了。”老板给了拾七这样的回答。
拾七离开之后第一件事是回到孤儿院,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不过没有打斗的痕迹。城墙内有不少守军,看样子是抵挡不住,只好撤退至此。
墙外的枪声震天,拾七看到城墙上是不是掠过几个人影,这真是恐怖极了,伤员在源源不断地送往城内,其数量之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拾七真不敢相信伯恩说两边人数相差近乎一百倍。
“小七,你这家伙到底去哪了。”沙利安的声音从拾七背后响起,把拾七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拾七看到沙利安,突然变得慌乱起来。
“别急,其他人都已经走了。我只是在等你,你要是在守军战败前还没回来,我也就不管你了。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劲才劝璃尔撤离,又花了多大劲才没让璃尔劝我跟他们一起走的。”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撤,你和璃尔都知道我不会出问题。”拾七有些生气地质问沙利安。
“因为如果院长在,她也会那么做。虽然我的年纪没有大到能当你的父母,但是我依旧是你的家长。”
沙利安温和地微笑着说道,明明是不合时宜的微笑,在平时会让拾七感到反胃的微笑,此时却恰到好处。
“唉,有你这样的家长,倒也挺不错的。看起来我们要跑路的话只能靠这自己的脚了,现在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才好。总之你跟着我走就行,一切听我指挥,尽量不要制造什么动静。”
拾七的话音刚落,科朋的主力部队姗姗来迟,开始了炮击。钢铁士兵以极其惨重的代价击溃了外围的防线,并且侵入到了城墙之内。
孤儿院离城墙很近,并不算是个安全的地方。月棉的城防还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在壮丽的炮火轰炸之下,城墙就像纸片一样脆,转眼间就坍塌回了泥土和碎石的最初始的样子,拾七和沙利安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颤抖。
“真热闹啊。”沙利安感叹道。
“再热闹也与我们无关,不对,还是有关的。”
炮火掩护着科朋部队向前推进,钢铁士兵犹如利刃将巴美罗的军队撕成碎片,下雨一样的炮弹对于巴美罗的军队来说则是雪上加霜,而钢铁怪人却能在自己的炮弹轰炸之中和普通士兵一样作战,无论怎么说这都是非常疯狂的一件事。
拾七和沙利安躲避着士兵和流弹,他们移动的速度虽然不算快,也足够在科朋军队占领此地之前溜之大吉,而在拾七某一刻回头时没能看见沙利安在他旁边。
嘈杂的火药味弥漫着的破碎路面上有一个躺着的小女孩,一个跟他们也许没有任何联系的小女孩,她紧闭着双眼,除了有些流血以外,身上只是有很多脚印,没有特别明显的外伤。
或许还有很小的可能性这个女孩还活着,仅仅是这个荒诞的理由,沙利安就从掩体处离开,来到了那个女孩身边。
拾七见状也离开了掩体,不过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沙利安。
“那里很危险,都这个时候了,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活人呢?”拾七有点无奈地对沙利安说。
“确实。”沙利安回答,不过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沙利安蹲下身来,看见女孩眼角有着眼泪,他轻轻地把那眼泪擦掉,在离得那么近之后,沙利安确确实实地感到她已经去世了。沙利安只是迟疑了两秒,不过那也太迟了,他没有注意到一枚炮弹就要落在他的身边。
“快跑!”
炮弹的速度很快,拾七看到了,却没足够的时间提醒沙利安,拾七完全可以躲开这颗炸弹,但在那一刻,拾七反常地向沙利安的方向靠近,他在最后一刻拉住了沙利安的手臂,随即就失去了意识。
午夜时分,黑漆漆的天空隐约有些猩红,月光被遮蔽的一干二净,唯一能指引道路的只有手中的老式提灯。
伯恩在战后的月棉散步,科朋军队还算顺利地拿下了这里,尽管损失不小,不过没什么波折。
战后的废墟充满血腥与暴力的气息,但伯恩还是习惯在这些地方散步,他认为这样就不至于完全的沉浸在自己军人的荣耀之中,而忘记了自己身为人所应该拥有的对生命的敬畏。
伯恩在地上的尸体中检查看看有没有还能活下去的人,他本来以为和以前一样只能翻到一具又一具尸体,他本该惊喜这次有些不一样,但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昏迷在地的人是他白天遇见的男孩,几乎整个右臂都已经消失不见,凭他的本事应该早就可以逃掉,但事实相反,事实就是这样,没什么可多想的。
伯恩从口袋里上掏出一块奇怪的金属,那金属不知道是液态还是固态,似乎两者都是,把它放在了拾七的伤口上,金属像寄生兽一样钻进了拾七的体内,同时生成一条骨架一样的金属右臂,伤口已经被堵上不再流血了。
那么,我们的这位主角,在伯恩看来,就已经承受住了洗礼,从而脱离了死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