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拾七最大的愿望是睡一觉,早上起的太早,一整个白天拾七都没像平时那样摸鱼,像蛞蝓一样躺倒在床上,早早地就睡着了,第二天也是早早就起床了。
拾七睁开双眼,周围的人都还在睡觉,他的书差不多看完了,没别的事做。
“现在就去一趟猪排饭店好了,老板没起床的话就狠狠地敲他的门。”拾七没纠结多久就做好了计划,他刚走出孤儿院就感到了一股奇怪的视线在盯着他。虽然知道大致的方位,不过看不见对方是什么人。
“有老鼠啊,我居然还有点怀念起来了。”拾七在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他被人追杀过太多次,有几次险些丢了命,但他并不厌恶这种战斗。
老鼠是他自己一个人用的称呼,以前经常被什么人跟踪或是盯上之类的,给他们起个名字要更方便一点。
拾七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往人少而且没什么遮掩的地方走,人多的话说不定对方会放弃跟踪,而遮掩太多的话对自己不利,拾七就想到了自己钓鱼常去的湖。
湖边是一大滩石子,夏天的时候会长出又尖又长的野草,假如出了意料外的问题,那里湖水很深,可以就地处理尸体。
月棉毕竟不是交界地,虽然拾七的行为也可能属于正当防卫,但拾七不想跟傻逼警察扯上关系。
拾七背靠着湖坐了下来,大概等了五分钟,马牙才慢慢地出现在拾七的视线里。
他看起来精神有些激动,外表比之前更加狂野,浑身有一种奇怪的臭味。手里拿着一把猎枪,枪管的表面有着不少锈迹,手指贴放在扳机上,丝毫不担心会走火。
这把型号的枪目测口径有8mm,动能足够突破公鹿的皮毛直达心脏,对于人来说,就算子弹没打在脑门上,也会要半条命。
“看来你是故意来这里的,我也就省的找别的地方了,这地方不错。”
“所以你拿着枪来找我是要我的钱还是要我的命呢?”
拾七有点后悔了自己的决策,他的枪被沙利安保管着,不然拾七就是等马牙先开枪,他也能把马牙击毙。
“我也不知道。”马牙诡异地笑了笑。
“那我觉得你还是先想好再行动吧,不然你还是会像上次一样出丑。”
“出丑?确实,像你这样的小男生都很在乎面子,我得让你稍微成熟点,不过这也是你最后一次出丑了。”
在马牙把枪口抬起对准拾七之前,就有三颗石子精准地飞向他的眼睛,他只好抬手挡住飞来的石子,同时朝前方开了两枪,遗憾的是并没有打中。
那些石子被他的左臂弹开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道红光从他眼前钻了出来,一把匕首穿过了马牙的左臂,拾七发力之后,刀尖就刺进了马牙的眼睛。
马牙因为剧烈的疼痛不由得松开了手中的猎枪,甚至不能保持身体的平衡,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
“看来那个传言是真的,在赌场玩过之后不吃猪排饭的话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过为什么脏活是我干的。”拾七捡起那杆猎枪,随手扔进了湖水之中。
“你身上带着武器吗?”马牙用右眼恶狠狠地盯着拾七。
“确实会随身带着。”
“到底是怎么带着的,你的衣服没有口袋。”
拾七垂直举起右手,宽松的袖口缓缓下坠,他的小臂别着一把细长的鲍伊刀,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装束,就是为了不被短袖暴露或者被厚衣服限制了行动。
“好了,我也不会给你太多的选择,要么永远离开这里,要么我再弄瞎你的最后一只眼,要么你就死吧。”
马牙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的面子也并非那么重要,他双腿瘫软,怎么尝试也站不起来,颤抖着说道:
“我…我会离开这里的,求你放我一命。”
“我可不想被你这种人求,唉。”
拾七将马牙身上的匕首拔了出来,顺手用湖水洗干净放回了左手上,从始至终,马牙都只是颤抖地看着,仿佛他根本不在这里。
这次也算是拿枪和火药打了窝,希望下次来钓鱼不要再是空军了,拾七那么祈祷着,希望还能有下次吧,他有些狼狈地向猪排饭赌场走去。
离拾七刚出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这一个半小时便是强运要拾七承受的代价了。
扎克·莫里森刚从楼上自己的房间下来,他一直醒着,店还没有开门,却听到楼下有着奇怪的咳嗽声。
前台已经坐着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一个略显肥胖而肌肉健硕的中年男性,比老板矮一个头,穿着棕色的夹克和淡色羊毛衫,胡渣只是随便刮了两下,正在肆无忌惮地喝着老板珍藏的威士忌。
他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用动物举例的话,就只能是猎犬,而不能是狼和狗,和他交友就会感到安心,和他敌对就会陷入困境。
“好久没见了,殿下。”
“你来我这里,现在不是在打仗吗?”
“确实是,但我没啥事做。”
“因为清辅他一个人就把事情处理完了?”
“可能确实交给他比较好吧,就是不太爽,王上一边不让我干活,一边又不让我辞职。”
“兄长确实是这样的人,如果清辅没能做好,还得是要你来兜底。不过现在看来,他是一帆风顺。”
“差不多,溜到这里废了我不少劲,之前那条路还是可以走的。虽然殿下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被太多人认出来对您来说不是件好事,而且这里也算不得安全。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菲林亲王已经牺牲了,大概今天中午全镇的人就会知道这件事,可惜的是,按部队的行进速度,最糟糕的情况下,今晚也就会到这里。
菲林身边稍微有些军衔的家伙都被钢铁怪人刺杀了,真是活久见,我以前从没想到可以把人的胳膊和腿甚至眼睛都变成金属,但我们伟大的国王却做到了。”
“我没必要离开,有你在这里保着我就行。感觉就军队来说,这个速度快到有些不可思议了,用变形金属代替肢体打造的特殊部队吗。这下不相信也不行了。我好久没见过兄长了,感觉他应该变了很多。”
“王上现在把自己关在深宫里,几乎不见任何人,除了战争动员时穿着那套祖传的盔甲,在百姓面前为军队送行之外,其他的事务都是用文书和无线电处理,不过王上也跟我说过殿下可以回到王国去,他已经把旧时代结束了。”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是不会回去的。关于菲林先生的情报属实吗?”
“菲林是个很好玩的人,单纯的很,我跟他打了那么多年交道,一起吃过饭,也打过仗,虽然都是作为敌人。”
“当年还是多亏了他的帮忙呢,我确实不太能理解他这个人。”
“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他确实对王位没有任何兴趣,就跟你一样。他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过,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认清自己,一个农民能做到的事情,不过是种好自己的地。
他如果还是做农民,就应该专注于这一件事;他如果不想做农民了,就要想办法从农民先变成一个小商贩或是小工匠,而不是想着从农民一下子变成国王或是富翁,也不是想着继续做个农民也能凑合。”
“看起来你很伤心。”扎克坐在男人的旁边,不忍心让自己的威士忌被独吞,只好自己也喝了起来。
“当然伤心,我就他一个朋友。他本来应该死在我的手里,结果是被刺杀,不过算了,我现在也没比他好到哪去,只是个空有名头的将军,还不如退休算了。”
“但你还活着,只要活个几万年,总会时来运转的。”
“活个几万年,滚动的巨石大概也会被磨没,还真是时来运转了。”
猪排饭店的门口有一个抽烟的高大男人,一头棕色卷发,穿着蓝色的大衣,戴着一副黑色手套,他哭丧着脸,站在门口抽烟,似乎沉浸在某种思考之中。
拾七从没有在镇上看过这个人,不过他没有过多的在意,要是每个可疑的人都要对其追根究底的话,他得把每天的时间都花在这件事上了。
拾七轻声推门进来之后发觉气氛有点奇怪,早上客人没几个倒是很正常的,只是老板和他的老相识聊着些危险的事情,却丝毫不在意旁边有人,拾七就不得不听到了谈话的内容,巴美罗王国的军队在前线如此狼狈,不过民众却完全不了解实情。
这些民众也并非完全不知情,只是消息不是非常可靠,而且几百年内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战争,他们知道“可能”有危险,很多时候“可能”就是想当然的不会发生。
促成这一局面的本源是——军队撤退的速度没有敌军推进的速度来的快。
电话刚刚才在特权阶级和军队中普及,同时双方都尽力封锁了消息,一方是为了不让巴美罗的国民承担不必要的担忧;另一方是为了扩大信息差。扰乱军心毕竟是死罪。
三天前,菲林遇刺后,菲林的军官拼尽全力达到了电话旁,却怎么也没有打通。
至于通信兵大多也都在半路被追杀至死,或许有些逃兵得以出逃,但是他们既不敢自称是逃兵,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信他们的话,逃跑是可耻的,起码在大多数人看来,逃跑是可耻的。
拾七看着那个陌生男人腰上的手枪,发觉面前的家伙不是什么混混之流能比得上的危险家伙,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偷偷溜走,如果不想吃枪子的话还是别这么做的好。
“或许你也该退休了,伯恩。不如回去养老,就像是奥雷里亚诺上校一样,回去做些别的事。”
“做小金鱼?感觉那不太适合我,而且榫那丫头对我意见挺大的,我在家里呆着不舒服,假如榫能像这小子一样懂事就好了。”
拾七正坐在一旁休息,突然发觉两双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抱歉了,你来的不是好时候,我还真没办法帮你搞定他。”扎克苦笑了两下。
“说的跟我是什么坏蛋一样。总而言之,刚刚的话涉及到许多机密,在这里的战斗结束前,你就是我的俘虏,等部队进攻的时候你就在混乱之中从我的手中‘溜走’了,这样我就不会被问责了。”伯恩向拾七提议道。
“我想更早一点溜走的话应该怎么做呢?”拾七此刻只想回去叫沙利安收拾东西赶快跑路。他对自己观察人的能力有一点信心,起码不可能把精神病和恐怖分子混为一谈。
“那陪我下盘象棋吧,你赢了我就放你走,不过我向上级的报告会变成‘我私自放走了敌方的眼线’,只是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呢?”
你不向上级报告不就行了,拾七在心里想到,他也知道这种人的存在,所以没有明说,或者说,他根本也是一类人。
拾七没有下过象棋,不过看样子伯恩最多只能让步到这里了,拾七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还好他起码知道最基本的规则,比如棋子怎么移动、升变的条件和获胜的判定。
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棋盘和棋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黑国王的王冠只剩下了一半,而白棋直接少了一个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