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少年口中的话语,在场诸位大都没有明白其中含义,但魏文锦却是反应极快,上前伸手道:“孟兄!不可意气用事!能入敛照司者,最低都是照气境,你修炼时间尚短,不宜与之为敌。”
孟东长见状按了按魏文锦拦着的手臂,漆黑眸子与那魏文锦对视,轻声道:“郡主,不妨相信在下一次。”
被这漆黑深邃的眼神盯着,再加上这孟东长突然改口称自己为郡主,哪怕早已知道孟东长已然看穿自己女子身份,不由还是脸上微微一红,咬了咬唇,任由孟东长拨开自己走了前去。
敛照司虽主要针对三照以上无籍修士,但这三照以下,或是三照以上在籍的修士,若是触犯了大尹律法,敛照司依然有着缉拿审查之权,且这办案查案有时候不是只凭修为强弱,故而敛照司的主要人员构成,还是底下这大量的三照修士。同时在敛照司中,也不乏修为平平而能力卓著者身居高位,毕竟千军易得,而这一将难求。
王元昭论修为虽只是照气境中期,但背后靠着得乃是太州王氏,乃是中原传承数千年的世家望族,族中多人在朝为官,其父更是当朝二品大员,官至刑部尚书。这王元昭是家中庶出,在族中本不受重视,但其人却颇有志气,主动向其父申请来到这大尹王朝的边境敛照司任职,敛照司虽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但许多事务免不了相互牵扯,故而这刑部尚书既然开了口,敛照司在原则范围内也都给予了一些照顾。这不,王元昭才入职半年不到,掌令使便找了个由头给他提到了旗使的位子上。
然而此时的王元昭听到孟东长所言,神情却是有些错愕,发现自己一时理解不了这番表达,好在魏文锦在旁开了口,也算让他明白了孟东长的意思,不由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拒捕?”
蓝袍总旗嘴角微微抽搐,在敛照司办案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犯人以这么绕口的方式表达出拒捕的意思。
“拒捕未免有些难听,只是孟某需奉师父遗命前往南相,这敛照司一行,在下怕是分身乏术了?”孟东长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惋惜。
“你敢耍我?”王元昭闻言皱眉,语气不善道。心中想着郡主他的确是得罪不起,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敛照司面前讨价还价。
“不敢,不过虽是王大人要拿在下,但也没有让人束手就擒的道理,况且此番王大人对我的怀疑,皆由那日的两场斗武而起,不如今日,也让孟某通过这种方式洗清嫌疑,王大人意下如何?”
孟东长此番话就纯属是偷换概念,染上嫌疑是因为比武不假,但洗清嫌疑和这比武没半点关系,但好在孟东长之前说话本就绕来绕去,故而在场众人一时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就凭你?我都怕我一不留神给你打死了。”王元昭感觉有些好笑,也算弄明白了,绕半天是想和自己再比一场。
“生死有命,就不劳王大人操心了。还望王大人败后,不要又找敛照司出头就行,若此事演变为平川王府和敛照司的争斗,那你我可就成了这大尹王朝的罪人。”孟东长淡淡一笑,神情带着几分轻蔑。
“我会败?上次一拳就把你打成死狗,这么快就忘了?”王元昭不屑道。
“怎么?莫非王大人方才的敢做敢当全是做戏罢了?”孟东长继续激将道。
“虽知道你在故意激将,但这也是如我所愿。也好,我重申一遍,今日之事,是我王元昭和你二人之事,与敛照司以及平川王府没有半分干系。”王元昭高声说道,说完朝孟东长挑了挑眉,一副你满意了吧的表情。
说来说去王元昭之所以在这里和孟东长废话半天,说到底不还是看着平川王府的面子,故而这番撇清关系的话说着好听,不过是二人为了让自己的行为站得住脚罢了。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既是如此,孟某不再多言,王大人,请吧!”孟东长拱手示意王元昭可以开始“抓捕犯人”了。
魏文锦在后面看着事情演变成了这般模样,眉头也是皱在了一起,也是想不通孟东长为何执意要求比武。虽如今无论比武胜负如何,这件事应该都能顺利揭过,这般结果本该对她而言算是好消息,但她内心里还是希望孟东长可以赢下比试。所以此时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开口低声问道身旁的黎剑空:“黎师,依你看,这二人谁的胜算更大。”
“那王元昭看他体表真气流传,应该是照气境中期的实力,至于这孟东长真气不泄,应该是未曾到达照气境,虽说在三照以内,境界对于战斗力的提升有限,但这王元昭同时还是敛照司的人,敛照司多年来收集天下绝学,对战技巧可谓集百家之长。依老夫看来,这孟东长胜算不大。”黎剑空思索一番如是答道。
魏文锦闻言眉头皱得越发厉害,喃喃道:“果然如此,未到照气境……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蓝袍总旗神色淡然,他的眼力虽不及黎剑空那么刁钻,但也能看得出来,眼前这小子连照气境都没有,故而全当这少年此番全是逞强罢了。
场间众人已然不自觉的退后了些,给二人留下了一片空地,王元昭站在其中眼神阴沉得盯着孟东长,他不是傻子,前几日这孟东长在酒楼被人百般刁难方才答应与那女子比武,今日却又主动跳出来要和自己比武,这般前后反差,可谓相当古怪,再加上他本就怀疑这孟东长有问题,这般结合起来,他更是笃定了这个孟东长的身上应该牵扯了某些秘密,如果顺利挖出来,说不定会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敛照司的前途,家族的荣耀,父亲的肯定……王元昭仿佛已经看到那些东西在向自己招手。
孟东长见双方已然差不多拉开架势,但那王元昭却是看着自己眼神飘忽,含笑道:“上次王大人攻孟某不备,今日,孟某却不会再给王大人这么好的机会了。”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陡然寒了下来,也不管那王元昭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直接抽出身后拐杖,身形一动便是直指那王元昭的面门。
见那孟东长竟然敢率先出手,众人无不感到惊讶,王元昭登时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不怒反笑,赞道:“好胆!”但却未抽出手中宝刀,他已将孟东长视为大好前程,刀剑无眼,他可不想误杀了孟东长。
孟东长速度极快,霎那之间已然出现在了王元昭面前,王元昭见眼前浮现棍影,右手一提一转,连刀带鞘直接拍在孟东长的拐杖之上,孟东长感受前段传来击打力道,也未强行稳住身形,直接借力转身弃杖,一道肘击已然酝酿,直向王元昭侧腰!这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正是孟东长借助前世所学格斗经验加上这具八脉俱开的身体方才施展得如此自然。
王元昭眉头一挑,没想到这孟东长动作如此干脆,且招招带有杀机,此时回防已然来不及,于是脚尖运力,身子借力一倒,仰着头堪堪避过这一凶猛肘击,待孟东长一击落空,王元昭手中刀鞘拄地,上半身如同不倒翁般又弹了起来,反手一掌直接拍向孟东长背身。
孟东长眼神微寒,感觉到身后传来劲风,仓皇转身以掌相对,嘭!掌力交接传来一声闷响,二人皆是借力退开。
“好!”场外百姓顿时高声喝彩,都觉得这般交手拳拳到肉,叫人大饱眼福。
两人交手不过霎那间,孟东长招式凶猛,但王元昭化解的更是游刃有余,最后更是转守为攻,此番交手,二人并未使用任何武技,基本都是全靠身体本能在战斗,不过对掌之后,孟东长明显比王元昭多退了好几步,显然,二者的硬实力有着不小差距。
魏文锦看到这些,面露些许忧虑之色。
“束手就擒吧,你不是我的对手。”王元昭神色自信,撇了一眼还留在地上的拐杖,淡然笑道。
孟东长却是无心理会他说了什么,此番交手,一是要为那原主出头,二是要摸一摸这敛照司的路数,既然那日两人都是这敛照司的人,那自己与这敛照司对上也是早晚的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同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验一验自己的本事到底对应什么境界,几招下来,他已然明白,这照气境恐怕并非只是真气强于自己,各项身体机能也并不逊色。
孟东长回以笑容,“王大人好身手,不过在下怕是没有这么容易认输。”
王元昭点了点头,脚尖一挑,直接把地上拐杖抛到了孟东长面前,孟东长伸手稳稳接住,再度笑道:“多谢。”
王元昭伸手示意放马过来,神色自若。
孟东长见状却并未再度鲁莽出击,嘴角浮现出一丝诡笑,喃喃道:“是时候试试这一招了。”
孟东长嘴唇微动,默念出《太白真经》中的一段奇怪口诀,天地间的能量以一种无法察觉的方式向孟东长缓缓聚拢,这《太白真经》最玄妙的地方,在于对气的理解和运用,天地间有清浊二气,在正常情况下,清气是修士唯一可以利用的气,而浊气,人炼之即为死气,但在《太白真经》中,有多处记载表明,浊气可用!
所谓浊气可用,并非是可以用来修炼,浊气不可炼化乃是铁律,这里的可用,指的是其他作用。先前孟东长打通奇经八脉,诸身大穴之时,就是利用了这清浊二气碰撞的威力,方才借机一举冲破,须知,孟东长此时若按中天界修行境界划分,至少也是处于照体境的巅峰,而这中天界,纵然是天资如何卓越之人,要想从一凡人体质到达这照体境,没有数年苦修加上天材地宝淬炼身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而孟东长此番临敌所用,正也是《太白真经》利用类似原理衍生而出的御敌之术,名为《法气决》,就是通过无差别的吸收天地二气藏于自身经脉,再将其或以能量的形式爆发出来,或直接打入敌人经脉,前者可以造成巨大威力,后者则更为阴险,须知人根本无法炼化浊气,炼之即死,寻常人也无《太白真经》指引如何将二气藏于经脉,所以这浊气一旦被打入敌人经脉,敌人全身真气当即无用,无论是何等险境,只能强行进入修炼状态,用笨拙方式慢慢剔除,试问此等情况之下?又能如何迎敌?
天地能量顺着孟东长的灵窍进入体内经脉,在这《法气决》的作用下,气流并未如修炼时一般进入丹田,而是在经脉中循环流动,且巧妙的避开了与人体内之气交融,随着这些气流流入,孟东长体内的能量逐渐趋于饱和,隐约间,浑身衣袍也仿佛充盈了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气场。
在场诸人或多或少都感受到了孟东长的些许变化,皆是神色诧异。那黎剑空更是喃喃道:“不可能,这般气场,根本不可能是三照境界的修士。”
蓝袍总旗也是微微变色,面露惊疑的看着孟东长这般模样。
感受着全身上下充盈的能量,孟东长咧嘴一笑,豪声道:“王大人!若你能接这一剑,孟某便就此认输,任凭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