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几日,孟东长与这冒牌公子倒也见面不多,只在每日午饭时几人下楼一聚,那日之事,终究只是一个小小插曲,至于后面二人各自那点小秘密,二人倒也默契的从来不提,好像是在玩一种谁先开口去问谁就输了的小游戏。
更多时候,孟东长都在屋内研习束法,偶然遇到一些瓶颈想去找几人中那经验最老的道士询问,也未找到那合适的机会。至于那韩亦钦,除了每日抱着一张地图苦思冥想之外,也时不时跑去和那郡主商量细节……
如此便到了三日后。
是日,几人照例在中午时下楼用餐,几人虽都是修士,但也远未达到那辟谷的境界,也就比普通人更能挨饿一些,就连几人中那灵魄境界的道士,也尚不能免去这五谷杂粮之摄,据说,只有修为达到那传说中的太虚境界,方才可以真正做到服气休粮,单靠吸收天地能量,便可维持日常所需。不过这太虚境界,即便放眼这整个大尹王朝,都只有着区区一人,也就是这一人,就能使得这大尹王朝千年来任凭风吹雨打,依旧是屹立不倒。
席间几人倒未曾饮酒,事实上,自那日礼请孟东长之后,几人都再不曾沾过这杯中之物,毕竟,魏文锦三人来此是为正事而来,过度贪杯,总非好事。
故而几人大多埋头吃饭,只是孟东长时不时悄悄打量一番几人神色,希望可以捕捉到一些端倪。突然,那韩亦钦的一名随从脚步匆匆得从酒楼外走了进来,和韩亦钦交换了一下神色之后,韩亦钦站起身来,拱手离席而去,二人耳语一番之后,那韩亦钦又来到魏文锦身边,再度拱了拱手,上前低声道:“公子,人到了。”
魏文锦眼神一凝,微微点了点头,笑着对孟东长说道:“孟兄,我三人出去采办点物件,都是这次远行所需,就先不奉陪了,还请孟兄慢用。”
孟东长拱手,语气诚恳,“那魏兄可要挑仔细了,这一带鱼龙混杂,奸商可是不少。”
魏文锦哈哈大笑,“孟兄放心,魏某家里世代经商,有的是办法对付那奸商!”
孟东长瞧着三人离去,眼睛微微眯起。半晌后,撇了眼身旁站着的随从,此人名为严明,孟东长伸手指向一处,笑道:“此处喧闹,严兄不妨陪我去那头闲坐片刻。”
所指之处自是那日主动要与孟东长比武,后又神秘失踪的女侠当日所坐的位子。
严明点了点了头,跟着孟东长走了过去,韩亦钦已经暗中吩咐过,不要过度限制孟东长的自由,严明自然谨遵上命。
孟东长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得和那严明聊了起来,所问基本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眼睛似乎是随意撇了撇窗外,看到不远处空着的水果摊,眼神不由微微一凝。
另一头,魏文锦几人在这城中七拐八绕,进了一条小巷子,推开一道略显破败的木门,是一处久未打理的宅院。一进门去,左右便迎上来几名相貌普通的带刀汉子,上前朝着韩亦钦和魏文锦拱了拱手,其中一人开口道:“人在密室,就只来了一人。”
韩亦钦摆了摆手,示意几人把守好这门口一带,转身引了魏文锦和那老道,一行三人进了里屋。
不同于外院的杂乱不堪,这屋内倒是被收拾的干净了一些,魏文锦双手负于身后,步伐不疾不徐,进了偏厅,韩亦钦推开一道暗门,魏文锦率先踏了进去,二人也是尾随其后。
密室倒也简洁,一张床,一张桌,几张椅子,只见那桌前早已坐着一人,头戴斗笠,身着劲衣,腰悬宝剑,看那身段当属女子无疑。若是孟东长在此,当能认出,此番装扮正是那日离奇失踪的神秘女侠。
却听得魏文锦含笑说道:“姑姑,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那韩亦钦闻言一惊,想不到这来人竟然是郡主的姑姑,赶忙低头拱了拱手。
那被魏文锦称为姑姑的女子也掀开斗笠,露出一张精致美艳的绝色面容,看那容貌,至多也就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却不想竟然是那魏文锦的姑姑,她撇了一眼左右几人,道:“文锦,这可不是叙旧的地方,不知这两位是?”
“这是蜀山派的黎道长,如今也在王府当差。”魏文锦先是介绍了那一直跟随自己的老道士,
那魏文锦的姑姑闻听道士身份,先是思索一番,继而惊讶道:“蜀山派,黎……莫非是蜀山派的黎剑空黎道长,久闻道长剑法精深,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那道士面对郡主的姑姑自然也是不敢怠慢,拱手笑道:“些许薄名,姑母见笑了。”也是随了郡主的称呼,虽论修为论年纪他都比这女子高出一大截,但在这中天界,有时候修为并不是评价地位的唯一标准,除非你的修为真的能够达到那震古烁今的境界,否则,规矩永远比拳头更大。
“至于这位,姑姑容我先卖个关子。”魏文锦指向身旁另一人时,却是狡黠一笑。
魏文锦的姑姑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汉子,眼神在他的脸上微微停留,转头说道:“既是你带来的人,姑姑便不多问了,还是先说说你传信要我暗中来此,究竟所为何事吧?”
“姑姑莫急,文锦自然会道明缘由。”魏文锦伸手示意几人坐下,好奇问道:“不知姑姑为何今日才来,可是此行遇到了什么麻烦?”
“说来话长,也算有惊无险,我自西凉一路赶来,刚过了关就被敛照司盯上了,在大尹境内和他们交手数次,期间杀了他们一些人,但也被他们发现了我的真兰教功法,后我在元州境内兜兜转转,恰巧逢敛照司集结重兵追拿一江湖游侠,这才让我甩掉了追兵,就在前几日,我本已经抵达这西山镇,但那时你尚未到此,我本打算在此地等你,但谁想又招来了敛照司的人……”那魏文锦的姑姑也是把这几日的情况悉数道来,包括中间利用那孟东长脱身之举,最后无奈说道:“我脱身以后,短时间并不敢返回这西山镇,只在城外暗中潜伏,直到今日打探到城中情况,方才敢冒险来此。”
魏文锦几人听来却是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神色,这几日韩亦钦的手下已经把当日情况查的八九不离十,几人在心中早有所猜测,只是魏文锦尚不敢确认当日那名女子究竟是不是她的姑姑,直到今日亲耳听到,方才确认下来。
魏文锦颔首笑道:“说来姑姑还要感谢那位梨花少侠,若不是他,想来姑姑和那敛照司还少不了一番恶斗。只是把那梨花少侠害得够呛,姑姑你走的倒是痛快,而他想必会被当作姑姑的同伙从而被那敛照司为难。”
那魏文锦的姑姑闻言一怔,眼底略微有些愧色,但也并没有过多去问,淡淡道:“还是说说你这边吧,你知道我的情况,我在这里逗留不了太久。”
魏文锦闻言也是微微正色,手指缓缓敲打桌面,语气轻柔:“听说爷爷当年,给姑姑留下一批死士,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那被称为姑姑的女子闻言神色一顿,说道:“是有此事,不知文锦问起他们,是为何故?”
“哦?这些死士修为如何?”魏文锦听她姑姑承认此事,也是眉头一喜。
“大多都达到了凤初境界,其中不乏灵魄境的高手”
“侄女斗胆,向姑姑借这批高手一用。”
“你要这么多高手干什么?且平川王府高手如云,就连那混元境的强者都在你父王帐下听令。他们又能帮你做些什么?”那魏文锦的姑姑也是颇为不解,一时不知道她这侄女想要做些什么。
却听那魏文锦轻声说道:“我平川王府的高手皆在大尹敛照司登记在册,若非战时,妄自调动必然让尹廷生疑。”
那姑姑闻言语气更加疑惑,“什么事居然要你瞒着尹廷去做,还要调动这么多的高手。莫非——你要对尹廷动手!”说到最后也是神色震惊的问道。
“姑姑还记得,当年爷爷在我二人临走之际都说了什么吗?”魏文锦面不改色,答非所问的说道。
这魏文锦的姑姑名为魏紫英,当年的平川战事四起,时局动荡,魏家随时有倾覆之虞,魏文锦的爷爷也就是这老平川王为了她们的安全,无奈之下将这女儿和孙女先后送出了平川,名曰拜师学艺,实则是为二女留条后路,只是二人一个去了西凉,一个去了南相,分别委托给了熟人关照。这魏紫英论起来是魏文锦的姑姑,但实际上比她大不了几岁,魏紫英去了西凉之后,便拜在了真兰教门下。不过这魏紫英修炼天赋极为不凡,入真兰教修炼不到二十年便已经达到凤初境界,颇得真兰教高层欣赏,如今在教中也是担任要职。
说起这真兰教正是西凉三大教之一,教众不下百万。而西凉国和大尹有所不同,自立国伊始便是由这三大教共同执掌政务,没有帝王也没有官员,皆是由三大教门内弟子担任一系列要职。
当然,西凉国幅员辽阔,其中修行教派远不止三大教,但其他教派都须以这三大教为尊,同时,三大教教规宽松,皆以度化世人为己任,换句话说,人人皆可加入教中,对那无门无派的散修,只要不行那以武乱禁之事,也从不过多为难。所以,历年来在这大尹境内被敛照司追杀的走投无路的散修流窜到西凉国的,不在少数。
“自然记得,父王叫我要好生学艺,不可懈怠。还说云川本就是是非之地,如果王府倒在风波之中,那也是命数使然,说不可报仇,也无仇可报,从此便把自己的师门当作是家就好。但如果王府顺利度过此劫,希望日后我能够尽力帮助平川王府,永远不要忘记自己身上流着魏家的血。”魏紫英听侄女提起老平川王,也是面露追思,平川王府给了她一个安稳快乐的童年,她的父王和王兄更是给予了她无微不至的关照。
“没错!爷爷后来对我也是这么说的,看来姑姑并未忘记,而如今,我云川魏家便到了那生死存亡的关头!”魏文锦趁热打铁,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