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极其敏感的。张雪明显的感觉到了屋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她扒在外面的窗台上,上齿咬着下唇,用她细嫩的手指惶惶不安的扣着窗台砖缝里的泥巴,虽然声音如小老鼠深更半夜磨牙一样很细切,但宋明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当张雪的父母听韩如雪如是说时,大概终于相信了,相信他们已经是上面直系亲属的待遇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张雪的母亲急忙起身,在围裙上搓了搓手,上前给宋明和韩如雪倒水。
我们这庄户人笨嘴拙舌的也不会说什么话。我们也不知哪辈子积了德,今天遇到了女菩萨大善人。
张雪的父亲手足无措的站起来,冲着门外喊,雪儿,快进来,快来给恩人磕个头。
张雪站在门外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搓着衣角。她抬头瞟了一眼宋明和如雪,脸上喜悦与羞涩的红霞满天飞渡。她用皓白如玉的上齿反复地咬着鲜红如丹的下唇,好像在咀嚼一块极其美味的羔羊肉。
张雪的母亲出去扯住张雪拉进门来,宋明赶忙站起来说,大哥大嫂别客气,别吓着孩子。
宋明已经来过几次,给小雪送文具送画册,小雪和他已经熟识了一些。宋明伸手拉过张雪的手,拉到他身边,又从兜里掏出四本小画册放在小雪手中说,小雪,那几本小画册看完了吗?
小雪紧咬着下唇,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韩如雪从衣兜里摸出一支红蓝双用圆珠笔,拉过张雪放在她手中说,小雪,阿姨也没带什么礼物,把这支笔送给你吧。听宋明叔叔说,你虽然没有上学,但你已经会写全家人的名字了。你真了不起。
如雪又蹲下身伸手理了理张雪有些凌乱的头发,顺手从头上取下自己的发卡来,细心的卡在张雪的头发上。拉着她的两只小手左瞧瞧右看看惊奇的赞叹道:哎呀。我们的小雪戴上这发卡,可真是位美丽的小公主呢。
张雪的母亲背过身,偷偷地抹着眼泪低声的啜泣着。
张雪父亲抚摸着张雪的脑袋哽咽着说,雪儿啊,是爹爹无能,耽误了雪儿上学,爹爹对不起你呀……你要责怪就责怪爹爹吧。但你要记住两位恩人,上学后,你要好好学习呀!
张雪的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韩如雪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张雪伏在韩如雪的肩头强忍了几忍,终于如大河决堤一般放声大哭起来。
那天清晨,为了给生性怯懦敏感的张雪撑腰打气,宋明叫上李祖翰和崔滢滢到大张里,和张雪的父母、姐姐、哥哥,一帮人一起簇拥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张雪,迎着明媚的朝阳,将张雪送到大张里小学。
张雪梳着两根小辫子,头上戴着韩如雪送给她的漂亮的发卡,背着宋明给他买的崭新的书包,脖子上系着鲜艳的红领巾,高高兴兴的向大张里小学走去。
从今天起,张雪再也不用扒在校门口眼巴眼看地向那梦想的教室张望了。
她也成为那位文具盒上面如中秋之月目如春晓之光充满希望和憧憬仰望着蓝天的阳光少年。
金色的阳光罩在张雪身上,一朵山坡上的野百合迎风盛开,一棵石岗上的酸枣树顽强地伸出它嫩嫩的枝芽,所有的鸟都为之欢唱,所有的树都为之高歌,所有的山都为之肃立,所有的河都为之奔涌,所有云都为之徜徉,全世界所有的所有都为之欣然而起载歌载舞。
不要总是悲叹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不要悲叹不要沉默不要逃避不要放弃,不要妄自菲薄不要袖手旁观。当一株野百合在山坡上冒出小小的花苞,当一棵酸枣树从石缝里拱出嫩嫩的细芽,当你我赤裸裸叫呱呱地降临人间,当一缕晨曦冲破浓重的黑夜将金色的阳光披洒山河……就在这里就在那里,就在这一瞬就在那一刻,这世界就已经被改变。因为花,因为树,因为你,因为我,因为这一切,这个世界注定要为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