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所有的善意都能得到理解。没有几个人相信谁会无名无利无缘无故的去帮助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张雪的父母听到宋明说,只需交三分之一的费用,就可以给张雪办户口时,他们的表情瞬间就搅和成了一丝欣喜一丝希翼一丝不安一丝惊讶一丝不解一丝莫名其妙满腹狐疑盘根问底的八宝粥。
他们既希望这是真的又担心这是真的,他们猜疑这是假的又担心这真的是假的。
幸好有如雪在身边帮忙解说,否则,她们有一百零一千零一夜个理由把宋明当成一个骗子。
韩如雪看到他们疑惑的神情,直接把话挑明说,这三分之一的费用是交给上面暂为保管为预付款,通过私人关系,给张雪先办理户口,但这三分之一的费用没有发票,只有作为预付款的一张收据。
还需要她们打一张三分之二费用的白条。对,就是白条。上面可以给你们打白条,你们也可以给上面偶尔打一次白条。以防万一。
什么万一?
韩如雪说,你们知道当前在这个形势,这样做并不是完全符合规定,是有一定风险的。如果哪一天真的出了什么事,上面可以依据你交了预付款打了白条为由,说成一时工作失误。
真到那时,你们也可以有两种选择,一是把剩余部分补齐。另一种是把预付款退回,把户口撤销。
那,那,这种情况会发生吗?
韩如雪说,这不好说,也许明天就发生,也许明年才会发生,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生。
张雪的父母到另一个屋去商量,他们在另一个屋里小声嘀嘀咕咕,嘀咕了半天才出来说,她们知道拿三分之一已经不算多了。但对她们来说还是难以一下拿出三分之一的款项来。希望给上面领导再说说,看能不能再少点。
宋明感觉张雪的父母并没有把他们看做是来帮忙的,而是上门来推销白菜萝卜的。张雪的父母显然不知道,宋明为了帮助张雪上学费了多少周折冒了多大风险,而他们竟然还要和他讨价还价。
张雪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宋明看到张雪在外面的窗户上露出半个小脑袋向他们窥望,当宋明扭头望向她时,她就迅速的跑开,跑到院子的那边。等会儿又假装有意无意的,凑近他们的窗户聆听他们的谈话。像一只小麻雀在窥视窗户边的几粒儿稻谷,像初涉世事的少女窥视前来提亲的陌生而心仪的那个他。
当张雪得知,她的父母在另一个屋嘀嘀咕咕商量着她上学的事时,她悄悄搬了一个小凳子放在那个窗户下,扒着头往里屋里窥视。
对张雪来说,这是一场决定她命运的谈话,是决定她命运的一天。她显得极其的急切敏感惴惴不安,一直在院子里徘徊,畏畏缩缩怯怯懦懦欲近还远欲迎还拒,装作有意无意其实极其敏锐的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倾耳聆听了他们的一言一语。她甚至想从她们嘴唇的翕动中看出让她惊喜地飞上温暖晴明的云彩或让她失望地坠入冰冷黑暗谷底的语句来。
听了张雪父母的话,如雪和宋明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雪看看宋明,宋明看看如雪,又看看他们的父母,看着张雪那围着梵高画布围裙的母亲和那头发凌乱荒草枯立的父亲。
宋明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假话,即便是三分之一,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也是一个巨额数字。
还是如雪开口了说,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我们自家直系亲属的孩子,才是拿的这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