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视线模糊,脚步沉滞,拼尽气力拔脚向前,不远处,一颗树下,似是有人,心中焦急,想要近前,似乎慢一步就要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要赶快,要快,快呀,可是脚深深陷在雪泥中,鞋子掉了,脚蹭破了,忽然摔倒倒在地,拼命抬起头,死死盯着那人的方向,“父亲,父亲,父亲!”泪水更加模糊了视线...
身体凭意识在挣扎地前行,早已麻木地感觉不到...
渐渐开始清晰了,一只手,一只带血的手,软弱无力地向自己伸来,伴随着那人含混不清的声音,““亦....亦然,亦然...”父亲,父亲,不要!”那人已奄奄一息,浑身衣衫破烂,沾满了血迹,倚靠树干瘫坐在地上,另一只手臂已全然没有生气,此人命不久矣...“父亲!”终于走到了近前,那只血手抚在脸颊,温热地像要把心融进去,真希望这感觉天长地久下去,不要冷去,不要消逝,“不要!父亲”身体在抖动,好悲伤,泣不成声地呜咽着,这温暖要被无情地抽走,好害怕,好无助...
那里有一个小姑娘,满身泥血,在那人面前无助地痛哭,那哭声如此悲怆,使得闻声之人皆心有感戚。
朦胧之间,似是卧榻之上,只见那只手,勉力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小挂坠,奋力紧紧攥住,颤抖着擎到眼前,那人挣扎着说道“带着...(它),护...护你”那声音里已有明显的颤抖,他一定冷极了,原先尚有温热的掌心,也已经冷得惨白,指尖也已显出紫黑,未及反应,那人的手已失力摔落了下去,而此时自己的手心一阵抽筋剔骨的麻痛,渗出莹莹的绿色...紧跟着胸口猛地一痛,竟是痛晕了过去。待到苏醒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那是个怎样的坠子,那人什么模样...却如残简一般遗失了,只觉头痛欲裂,心伤不止,如同最重要的什么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了,苍茫天地之间,只剩孑然一身,孤寂、悲怆,又痛又累到虚脱,分不清是梦魇还是现实,便又昏厥了过去...
醒转过来时,篪篱只觉头痛欲裂,四肢麻木酸软。待身体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她感到右手掌心隐隐疼痛,才发现手里面紧紧握住了什么,她勉力将手抬起,竟是不知何时将那枚玉蛇挂坠握在了手里,力道太大,玉蛇的镶银棱角几乎要将手戳破。篪篱这才卸掉了浑身紧绷的力气,一下子又瘫回到床上。头痛的感觉再次袭来,她不由得用掌骨紧紧扪住脑门,想要将这疼痛的感觉强行按压下去,此时她方察觉,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抽搐,心中的悲伤竟不由地再次袭来,滚热的眼泪沿着先前干涸紧绷的泪痕径自流了下来,她干脆放任悲伤的流泻,似乎可以将头痛的感觉一并带走......
又是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了。头已不再痛了,现下只觉得浑身酸软,但意识却是清晰异常:又是那个梦,比先前更清晰了一些。像是尘封的记忆从裂隙流将出来,又被强行截断,再怎么努力回想,也只剩那些破碎的残片。
那个人是谁?那个小姑娘又是谁?为什么我会梦到这样的情景?这是我的记忆吗?我在那样的年纪时,已被义父带回了王府,此前发生过什么全然不记得了...会不会...?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篪篱收敛了思绪,整饬一番准备去书房处理近日的机要事务,不想在走廊撞见薛叔,她一下愣住了,薛叔来为她送早膳,想必看她半晌没有起身,神色有一些担心,她思忖片刻,抢在薛叔开口前说道,“薛叔,先前说过走失的你家小姐,你唤她做,亦然?”
“是是是,楚亦然,公子,是有小姐消息了吗?”
“还没有。不过...不知怎的,我昨夜梦到一人,奄奄一息,口中唤一个小姑娘做...亦然,不知是否与薛叔口中的小姐是同一个人”
“那...那人还说了什么啊?”薛叔一脸焦急,巴不得这人就是他家老爷!
“没有多说其他...”薛叔瞬间露出泄气的神情,彷佛好不容易抓住的一线希望又溜走了...
“不过...”薛叔眼睛一亮,“不过什么??”
“那人交给小姑娘一枚挂坠,但是挂坠上沾满了血泥,看得不甚分明。挂坠交给小姑娘之后,那人好像就咽气了,两人似是父女....薛叔,可否告知楚大人离世的详情?”
“具体情况我们都不知情,我们发现大人的时候,他浑身血迹,气息奄奄,没几日便离世了。至于身上的伤,大人只字未提。小姐原本是与往常一般随老爷去往山中采摘野菜和药草,听小姐说,是因为自己贪玩,在山中与老爷走散了,老爷经历了什么,因为什么受伤,小姐也一概不知,不过...”
“不过如何?”
“依我看,大人一定是遭受过毒打!大人离世前,身上皮开肉绽的,伤痕累累,绝不只是山中摔伤那么简单!”
“发现楚大人时,周围是否还见过别人?比如,与你家小姐年龄相仿的...孩童?”
“并未,当时发现的就只有老爷和小姐。公子,老爷和小姐常年进山,不会这么容易意外丧命的...老爷身上的伤,分明是人为啊!”篪篱暗自思忖:莫非,我就是...
“那楚大人在郓城是否与人结怨?”
“不曾啊,楚大人为人和善,又懂医术,不少郓城百姓都受他恩惠,怎么会结怨呢!”
“不过...”薛叔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过如何?”
“那一年...五王突然来了郓城!”薛叔露出愤恨的神情
“五王?此事与五王有何干系?”篪篱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