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时,梁执见原本一派轻松的萧放也紧张起来,便安慰道:“第一试肯定没问题。接下来的帖经更难不倒你。”
萧放点点头,自去听名了。
梁执有意在人群中寻顾任二人,几个考官正笑容满面地与她们说话。
纵然规则再不公平,机会再渺茫,也总要为无所倚靠的普通人留出一线生天吧。
一改在相州时的自信满满,梁执也开始悲观了。
恩科主考关之焕舒服地靠在黄杨木扶手上。
想当年自己以明经入仕,在西北边陲之地苦熬,何曾料到如今端坐在高敞的礼部后堂,以主考之尊选拔秀士俊才,散官勋官职官无一不显。
唯有这穿了近八载的深绯服色是心中缺憾。倒也无妨,只过了这次恩科,自有人会与她换下这身来。
亲信书吏将众考官初选入围的卷子呈来,又转身关上了门。
关之焕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她:“按这个名单将卷子挑出来。”
不一会儿,书吏便将挑出来的二十余张卷子整理好,摆在她面前。
“都齐了?”
“还有三人的卷子不在其中。”
“你出去找找看,是哪庑的人这么不听招呼。”
“是。”
书吏去后,关之焕自在旁边那堆卷子里随手挑拣一张打开看起来。
“唔···韵脚不错,格式齐整。杂赋也写得甚是对题。庐州萧放···可惜,今科没位置给你了。”她将这份卷子放在手边,又拿起另一份。
“相州梁执···”
这时书吏拿了三张卷子回来,与之前那二十余张放在一处。见侍郎眉头紧皱,便悄悄地站在一旁。
“上次你说,登州刺史方承吉被御史台盯上了?”
“正是。小人有个亲厚同乡在御史台当差。听她说,方承吉在登州与文人士子日日饮酒作乐,不理政事,导致登州水灾损失惨重。最要命的是她被人告发写反诗,御史台已暗中搜集了一堆不法罪证,不日将行奏弹了。”
“这个消息来得甚是及时啊。”关之焕看着卷子摇头叹息:“这梁执委实高才,可惜找错了人。方承吉反诗一事要是坐实,她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可惜,可惜啊!”
“是她自己走错了路,站错了队,辜负了侍郎一片爱才之心。”
“这诗赋着实写得出色,依我看并不输给云州顾殊。这一试黜落她,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样,你去说与外面的人,不拘帖经还是策问寻个由头让她不过就是了。”
说罢,关之焕又挑出一些较为出色的考卷,与内定的二十七人放在一处,叫书吏送出去抄名放榜。
帖经试结束,所有考生留在庭中等消息。一群考官簇拥着主考出来,众人连忙垂手肃立,等主考训话。
一名考官出列,先向主考拱手一揖,方向众考生宣布了今科策问试的规则。
待问到是否有意见时,庭中一片鸦雀无声。
倒不是真的没有,而是主考官居吏部侍郎,就算过了进士试,将来参加吏部试选官时还要从她手里过一道。万一得罪了她,一张告身给叉去什么河北淮西虎狼窝,或是北疆西漠荒凉地,一蹲便是十年起步,别说是当官,保住命都算祖上积德了。
所以大家都闭紧了嘴,夹紧了臀,生怕太过紧张不小心放出什么浊气来开罪于主考。
“既然都无意见,便请各归考庑,听各房考官安排。”
傍晚时分,等最后一个考生退出考场,所有考官已累得做不出表情来了。关之焕伸了伸已经麻木的腿脚,对考官们说:“诸位辛苦了。请往厢房休息,明日再来应卯。”
众人散去,书吏另领了侍郎家中庶仆进来。见是自幼便跟在自己身边的奶姊,关之焕得意地唤她近前:“回去告诉郎君,让他速去打个新柜子,就说我为他置办了三十座庄园。”
庶仆不明所以地摸摸头:“什么庄园?娘子怕不是弄错了?”
关之焕指着案上堆的卷子:“这不就是庄园吗?”
庶仆恍然大悟,立刻凑趣道:“郎君得知,定会欢喜得睡不着!”
关之焕仰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