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那把剑做什么?”顾明钦挑了挑眉。
萧澈张口就胡说八道:“这说来就话长了。先生,爷爷,我跟你们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天心剑驾着七彩祥云……”
“你自己去拿吧。”言兰听着他这熟悉的开头,就头大。
“谢谢先生!先生再见!爷爷再见!”萧澈招出顾明钦特地为他打造的佩剑——苍苍,御剑飞向南楼。
“慢着点!”言兰提了些声音。
“哈哈哈哈,没事的玉折,摔不伤的!”顾明钦笑着打着哈哈。
“没一个省心的。”言兰摇了摇头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顾明钦笑眯眯地抱起言兰,走了两步,将他放到一旁的躺椅上。
“只是我觉得对不住初念……”言兰捏了捏早就没有知觉的腿。
顾明钦收了轮椅,放在言兰旁边,坐下来接嘴道:“你已经为这天地失去了半个身子。这后一辈,我想他们能为自己博出一条好出路的。”顾明钦烧水沏茶,放在言兰面前。
“唉,我……有你做我生死之交,即便是让我再去拼一次,我也已经有了赴死的勇气。”
“说什么呢?”顾明钦皱了皱眉道,“我花了半条命换回来的人,怎么能还给阎王?”
“话是这么说,但是给这些孩子尝尝世间苦辣就行了,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你陪我走一趟阎王殿吧。”
“好。”
“……好什么好……”
萧澈在南楼前落下,他的佩剑苍苍悬停在他面前。这把剑是顾明钦为萧澈量身定制的,用上了千年难得的昆吾钢,可以自己成长。萧澈第一次看见这把剑就觉得应该叫它苍苍,像是天青的颜色。先前萧澈成年后基本回到了普通人的生活。那时候苍苍被摆在家里,很少带出门,但是萧澈自己清楚他很爱这把剑。因为是天青的颜色,是顾明钦给他的。苍苍剑此刻悬停在萧澈面前,让萧澈一阵心疼。
“好啦,有了天心剑也不会不要你的。”萧澈摸了摸苍苍。
苍苍摆动了一下。
“我需要天心剑,也需要你,有些事你做不来。天心剑毕竟是年头久远一点,在某些方面很抗造,”萧澈敲了敲苍苍,继续道,“就你这小身板,我可舍不得拿你抗核弹。”
苍苍发出“嗡”的一声,绕着萧澈转了两圈,自己缩回鞘里了。
萧澈摇了摇头,心说:“我还没人哄呢,就要哄起小的了,我这日子过得真是没谁了。”
萧澈熟门熟路地进了灵阁,拿起了天心剑。他拔出天心剑,天心剑灵浮现在剑刃上。
“萧公子,”天心剑灵拱手施了一礼,“你可以安然无恙地拿起我,说明你应该是灵魂圆满归位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澈一阵无语,没好气地道:“你谋杀啊?在剑境的时候不是说找回我的意识了吗?”要知道灵魂不全的人去拿天心剑这样的古剑,轻则被震伤魂魄,重则魂魄四分五裂。
“能否回到正确的时空拿起天心剑,是我判断你灵魂是否还有残缺的必要条件,”天心剑灵不慌不忙地讲,“在剑境,我只是稍稍根据你魂魄融合程度,大致判断出你意识归位,并不能做什么保证。”
萧澈沉默片刻,再一次讲出了他仅会的脏话,“你混蛋!”
“……多谢夸奖。”天心剑灵平静地阖上眼睛,隐去了身形。然后从剑身中间吐出一颗蓝色的晶石,正是他剑境里的存着顾天心情绪记忆的那一颗。那颗晶石正要朝地上掉下,萧澈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萧澈看着蓝晶,心下泛起些点滴的感激之情。还没感动完,萧澈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他道:“这玩意儿……怎么看啊?”
天心剑回避了这个问题,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自己缩回了剑鞘里。
“喂!你倒是告诉我这玩意儿怎么看啊!”萧澈去拔剑,刚拔出三四寸,天心剑便又缩了回去。
“自己研究吧。”天心剑灵的声音从剑鞘里冒出来。
“喂!”萧澈再去拔剑时,天心剑就拔不出来了。
萧澈愤恨地骂出了他今天的第三句脏话:“你混蛋!”
萧澈也不再同天心剑较劲,他慢慢向上走,一直到南楼的顶楼。南楼的顶楼空荡荡的,正中间是顾家护宗大阵阵眼所在的玉碑,旁边还插着一把剑。
那是一个通体透亮的玉碑,只有正中间有一个龙飞凤舞的“顾”字。当年顾家从海外运来最好的木材建了南楼。把玉碑请进顶楼时,本打算将那剑另放一处收好。但是那把剑自己飞到了南楼顶楼,插在了玉碑旁边。当时有一人上前去拔剑,却被玉碑立起结界挡在了外面。于是,曾经有不少传言说,这两件宝物里寄宿着一对恋人。
萧澈站在南楼上,看着如血的残阳,第一次觉得世界是残酷的,不论是对顾天心还是对他,甚至是对这南楼的两位神明。但是他又觉得,他比顾天心是幸运的,至少不是一出生就被安排的。萧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真相太沉重了,甚至让他无法麻痹自己,说一句“这不是真的”。一个从小就知道要靠自己的人,此刻巴望着神的怜悯。
东瀛人骄傲的日头缓缓落下,在空中染了一片红霞。红霞穿过道馆的窗子,照在馆中一女子的和服上,竟有些流光溢彩的感觉。她站在尸体中间,拿着一块布,正在擦手里染血的太刀。血水浸湿了她的袜子,顺着榻榻米的缝隙往下渗。
门被拉开,女子几乎是一瞬间就冲了过去,看清来人后收刀入鞘。
“都解决了。”女子道。
“嗯。下一步,去半岛!”来人穿着高领帽衫,看不清楚长相,声音上听着像是个男子。
女子抬头看了看夜空,道:“红尘婆娑苦。”
“樱花自盛开。”男子接道。
二人一同出去,在夜幕中隐蔽了身形。街道的另一边,霓虹灯闪烁着,人潮涌动。
清晨的风透着些许的凉意,和着水汽,一吹便冷到骨头缝里。萧澈打了个哆嗦,慢慢起身,活动了一下冰冷而僵硬的背和已经麻了的腿脚。昨天他就蜷缩着蹲在这个四面透风的阁楼角落里睡了一晚。萧澈本来只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结果却睡着了。
萧澈起身,叹了口气,召出苍苍,往后山去了。一切已成定势,那就尽人事,听天命。他萧澈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悲伤和彷徨的日子一天就够多了。毕竟现在,所有人都在和时间赛跑,距离那场灾难只有十年了。
另一处,山雾缭绕的山谷里,一人站在山崖上。那人身上披着八卦,手里拿着香炉,长发披在肩上,琥珀样的眸子眺望着晨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星星,归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