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熙八年九月初五,皇帝授予第三子永昌王高忱辅国将军之职命其择日率三千百保鲜卑奔赴朔州协助兰陵、安德二王平叛。
并任命禁军左统领刘桃枝为广德将军,隶属永昌王麾下令其辅佐永昌王统军事宜。
高瑞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胡曦岚宫中帮着母妃准备给胡氏各府的重阳节礼。
胡曦岚打赏了报信的内侍,转头正欲和恰巧来她宫中的高彻告别,就猛然听到一声茶盏破碎的声音。
循声看去,高瑞炘正捂着微红的右手腕,她身边簇拥着乳母、宫人,一边给高瑞炘降温涂药一边不停地询问她伤势感受。
在众人的一侧,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宫人她的手上还握着沾有茶水的木案。
胡曦岚脸色大变,连忙走到高瑞炘身边,仔细查看她的伤势,一面急令宫人去传太医。
看女儿的烫伤部位红肿得越来越明显胡曦岚心中怒气更甚,大声斥责周围的人:“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就这么想去掖庭局吗?!”
高瑞炘的乳母抢先大哭,抬起手指慌忙指向跪着的小宫人:“都是这个蠢奴粗手笨脚地伤了殿下!奴婢们实在是没来得及反应啊!”
“好了。”高瑞炘看了一眼小宫人,面不改色道:“这事不怪她也不怪你们是我自己心不在焉。都起来吧。”
看女儿主动揽下过失胡曦岚自然不能追究下去。
太医给高瑞炘治疗的时候,高彻仍在胡曦岚宫中。
她仔细看了一眼高瑞炘的伤势,陡然微笑:“晋阳不疼吗?直到现在,你都没喊一声疼。”
高瑞炘轻抬眼睑,眼底泛起明显的红色,水色湿漉漉地蒙在眸子上,声音却依然沉稳:“疼痛大叫,这不是皇室该有的风范。”
“你说什么?!你想请永熙姑姑陪着炘儿去朔州?!”高纬沉默了一下,又问道:“永熙姑姑怎么说?”
“她同意了,而且随即就回府清点了可用人马,只要你同意,立刻就可以出发。”胡曦岚面色淡然,好似完全没有看出高纬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悦神色。
高纬强忍了几下,冷声问道:“这算是临走前,通知我一声吗?”
胡曦岚摇头:“是请求和商量。”
“你们当真还当我是皇帝吗?屡次对我的话和皇家体统置若罔闻,你们干脆让我退位算了!”
听高纬赌气又恼怒地说完这句话,胡曦岚沉默了。
良久之后,她说:“你越来越像你的父皇了。”
高纬立刻情绪激烈地反驳:“不要拿我和他比!我和他不一样!”
“你如今事事皆为皇家体统和皇帝尊严为先,令孩子们也潜移默化地学会了这种思维方式。难道不像是你和你父皇的相处方式吗?阿纬,你被帝位改变了。”
高纬想继续反驳,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心中很迷茫,乃至于有些恐惧胡曦岚方才所说的话。
“炘儿今日烫伤了手腕和手背,那是滚烫的茶水,可她一句痛都没有喊过,说冷静沉稳才是皇家该有的风范。”
“。。。。。。”高纬的气息顿时一窒,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事后,我问她到底疼不疼?”胡曦岚眼眶渐渐泛红,眸子表面泛着充沛的水色:“她说,可能是这段时间压抑得久了,感知都不敏锐了,真的不疼。我又问她,在压抑什么?”
胡曦岚平静地说下去:“她说,胡棽。”
高纬涩声反问:“她也是因为胡棽才受伤的吗?”
胡曦岚点头:“她是最想去找胡曦岚的人,也是最无法去找胡棽的人,只能克制。可在听到你同意忱儿去朔州的时候,她还是一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吧。”高纬的内心挣扎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再次宣召韩长鸾,命他再挑选七千禁军,随永昌王一同奔赴朔州,并且这次还要求他一起随军前往,主要负责高彻和高瑞炘的安全。
或许是高忱确实有几分军事天赋,也或许是两个孩子带去了有助于官军的气运。
他们到达朔州没多久,皇帝就下了重新进攻的命令。
官军这次非常勇猛,也很好运,不到两日,就攻下了外城。
官军士气大振,顺势包围内城,开始了一边招降高思好部下,一边继续攻城的策略。
房门被重重推开,胡棽抬眼看去,是高绍信,不过这次的高绍信显然狼狈了不少。
胡棽已经从侍女口中得知了朔州战事进展,见高绍信如此,眸中笑意加深了不少,明知故问道:“高刺史这是怎么了?”
“滚下去!”高绍信怒吼着命令侍女退下后,又冲到胡棽面前,气急败坏地逼迫她:“把奏疏交出来!不然我立刻就杀了你!”
说着,拔出蹀躞带上的匕首,明晃晃地对着胡棽。
胡棽丝毫不惧,眸光微亮,神情妩媚地看向他,笃定道:“你不会。因为在你眼里,我是个美丽的女人。”
高绍信呆滞地看着她,心神不自觉被胡棽眼底的艳色吸引。
他本身就没有多少习惯性谨慎,加之天性好色,胡棽的美丽和若有若无的引诱使他轻易上了钩。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克制不住自己,上前抱住胡棽。
他呼吸急促,动作急暴,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发现胡棽眼底的冷光。
高绍信一边焦急地嗅辨胡棽脖间淡香,一边扯住胡棽的衣带,想要解开,却发现不得其法。
高绍信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衣带上,头埋得更低,正好给了胡棽绝佳的机会。
高绍信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遇袭。
“啊!”一支青竹簪子深深地扎进他的太阳穴里,因头骨的撞击而崩裂的竹身,由内刺伤了他的眼部,造成他短暂性的失明。
高绍信疼得跪瘫在地,大声惨叫,后来更是不停磕头,想以此缓解剧痛。
一旁的胡棽穿好衣服,冷眼旁观着他的丑态,直到亲眼看着高绍信剧痛而死。
反复确认了高绍信已死的事实后,胡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拿过被高绍信丢在一旁的匕首,以作防身之用。
推开门时,胡棽觉察到陌生的气息,登时握着匕首刺去!
“郡侯!是属下!”“龙隐”用手挡住利刃,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龙隐”令牌。
由于兵力严重短缺,之前看守密室的近百名守卫今日也不得不离开此地,登上城楼防御官军的进攻。
“龙隐”这才有机会跟着高绍信进入密室,在打晕了站在门外的侍女后,他本想撞门而入,但猝然响起的惨叫声令他止住了脚步。
他很肯定那不是女子的声音,之后又传来重重的闷响,似乎是在以头撞地。
因为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敢轻易入内,生怕非但没有救出胡棽,反而因打草惊蛇而害了胡棽。
胡棽了解了原委后,放下了匕首,转头示意房内:“高绍信已经死了,我们走。”
“龙隐”却在此时建议:“陛下这次明确说了,以高绍信、高思好首级报功。郡侯何不自取首功,免得便宜了他人。”
胡棽有点犹豫,她心中第一次杀人的惊惧和慌张还没有消退,“龙隐”就又让她割下所杀之人的头颅,她实在有些为难。
但很快情况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上天把另一个首功也送到了她面前。
眼见自己辛苦组建的朔州军在与官军的对战一败再败,甚至于被诛杀殆尽。
高思好心中的心痛与愤怒就像是一股喷涌而出的炙热岩浆,一刹那便烧光了他的所有理智。
他提着滴血的环首刀,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双目猩红地冲向密室。
他要让胡棽给他的朔州军陪葬,要用胡棽的性命报复高纬!
然而一推开密室的门,他就被一个坚硬物体砸得头晕目眩。
接过来一看,竟然是高绍信的头颅!
“高思好!”高思好本能抬头,眼前闪过一抹银光,紧随其后的是,脖颈处的剧痛。
鲜血从被割裂的喉管处源源不断地冒出,高思好重重地摔在地上,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后,逐渐没了声息。
之前刚一听到高思好的声音,“龙隐”就马上拉着胡棽进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