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清思殿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参见陛下。”听到高纬的声音李雪薇连忙起身行礼。
“平身吧。”说话同时高纬若无其事地将手中奏疏藏到身后,正在逗弄小梵镜的胡曦岚用余光瞥到后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
等看清高纬今日的打扮,李雪薇着实被惊艳到了。
高纬下朝回内廷褪下衮服玉冠,换了一件暗绣如意纹的天蓝圆领袍玉革带束腰栗发用金丝发带绑成辫子并用一枚红宝石配饰点缀。
高纬五官阴柔立体肌肤又白皙如此装扮使她更加透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秀美。
“陛下若是女子肯定也是难得的美人。”李雪薇心中感慨。
“这是什么?”高纬指着李雪薇手边的锦盒:“可以给朕看看吗?”
李雪薇点头,打开锦盒从中拿出一帙织锦帛书和一串精美光滑的砗磲念珠。
高纬对于念珠兴趣不大随手放在一旁将织锦帛书展开一看,她脸上的笑意开始一点点敛去直至变成面无表情。
帛书其实并无异样,上面撰写了完整的梵文佛说盂兰盆经大概是在墨中混入了金粉每一个字看起来都金光闪闪。
在经文末尾是一列魏碑字:俨祈愿娥英添福延寿。
佛说盂兰盆经本来就是多用于为长辈祈福消灾的经文,加上这落款,倒真像是献给父母长辈的。
“陛下,怎么了?”刚刚光顾着逗弄小梵镜,胡曦岚并没有多注意锦盒,现在见高纬神情有异,她担忧是否是高俨又犯浑。
高纬重新将帛书封好,向李雪薇问道:“这是给左娥英的吗?”
李雪薇心中惴惴不安:“是,这是昨日从青州送来的,殿下说要献给左娥英。”
高纬动作自然地将帛书放回锦盒:“原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佛经奇书,结果不过是维摩诘经,不过上面的字体难得一见,朕挺喜欢的,左娥英可否送朕?”
胡曦岚试图看出高纬的意图,但高纬始终神态自若,让她实在看不出异样,只好颔首答应。
高纬拿起锦盒,交给赵书庸,面色瞬间冷下来:“拿好。”
赵书庸转了转眼珠,把锦盒收到袖袋内:“奴才一定拿好。”
高纬神情恢复正常,转身坐到胡曦岚身旁,朝李雪薇说道:“给阿俨的赏赐刚好也选好了,就让青州来的人一起带回去吧。”
七月初,高齐各州照例向朝廷进献贡品,之后朝廷也依例赏赐,其中以宗室为刺史的,宫中按其爵位及政绩进行赏赐,郡王者,派使者送至其州。
不派使者的情况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所以李雪薇不疑有他,低声应是。
随后没过多久,又颇为识趣地抱着女儿告退了。
“他的妻子可比他懂进退多了。”胡曦岚转头微笑:“陛下可是话中有话?”
高纬将一直藏着的奏疏递给胡曦岚:“好好瞧瞧琅琊王的丰功伟绩吧。”
胡曦岚闻言展开,还没看到一半,眉头就蹙了起来。
奏疏是新任的河南道巡察使写的,简洁明了的同时,又在字里行间中表达了对高俨的不满。
六月末,青州的治所益都县出了一件案子:当地羌人首领的幼子当街与人发生争执,恼怒之下竟将对方当场捅死,并扬长而去。
高俨亲自去羌首领家中抓人,羌首领无奈之下,只好卑躬屈膝地求高俨看在同为父亲的份上放过其幼子。
高俨只是道:本王会谨记不做首领这种只知宠溺不懂管教的父亲。
随后不仅抓了羌首领的幼子,还把平素也作恶多端,时常暗中刁难自己的羌首领长子也抓了,宣布择日腰斩。
羌首领忙去请相熟的胶东县令,让他为两个儿子求情。
结果高俨把胶东县令也关了起来,并在行刑当天,把胶东县令押在一旁,施以脊杖。
不曾想,胶东县令当晚竟因伤治不愈去世。
一日之内,连杀三人,自然被一直关注高俨的巡察使知晓。
未得朝廷批示就先腰斩犯人,又杖毙朝廷官员,这两条罪说重不算重,说轻也难轻。
况且高俨刚到青州不久,便已经犯下了“前科”。
高俨初至青州,就彻查往年案卷,根据一个月里的种种调查,查到黄县的一个老翁就是数十年前犯下数起奸、淫稚女稚童案子的犯人。
没曾想把犯人关起来的第二日,州府牙门外就聚满了以犯人家眷为首的为犯人求情的百姓,
求情百姓声称犯人十数年善举不绝,已足以偿补罪孽,加之受害者皆已亡故,又何必再旧案重提。
高俨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次日行寸剐之刑。
行刑当日,高俨将事先准备好的数十碗砒、霜放在行刑台上,并贴出告示,只要有一半以上的人愿意饮下砒、霜,他就放了犯人。
有老翁质问高俨何至于此,高俨道:你们既然说受害者皆已亡故,那就去地下问问他们吧,问问他们肯不肯原谅这个禽兽!
求情百姓立时鸦雀无声,也没人上前饮毒。高俨见状,不由冷笑:你们得了犯人的好处,想帮他求情,却又连一点代价都不肯付出,还想做那些无辜受害者的主,哪来的胆子!
随后用兵士之威逼迫那些求情百姓看完寸剐全程。
此事很快就被传到了朝中的侍御史耳中,高俨如他当日所言,名字出现在了侍御史的弹劾奏疏里。
朝廷里大多是觉得高俨未上报朝廷就施寸剐极刑,实属罔顾臣礼,僭越颇重,应当惩处。
还有些迂腐的人,觉得高俨处刑太重,且有威逼百姓之嫌。
皇帝考虑良久,最终只是派使者去青州,将高俨的几个亲信各打了五十棍,并提醒高俨以后不可再私自行刑。
没料到时隔不久,高俨又一次被弹劾,而且事更大了。
胡曦岚抬头:“陛下要下决心惩罚琅琊王了?”
高纬微微一笑:“你肯吗?”说着,抬手轻揉胡曦岚攥紧的双手。
“再看看吧,说不准阿俨就突然立大功了呢。”可惜,高纬的笑未到眼底。
回宣政殿的路上,赵书庸凑近问一句:“爷,崔巡察使的奏疏要烧了吗?”
高纬转身,面无表情道:“把那帙织锦也烧了,然后去找一帙差不多的织锦,用梵文在上面誊录一遍维摩诘经。”
“是。”赵书庸虽然很好奇织锦帛书到底写了什么,但看皇帝明显对此不悦,也只好打消偷看的念头。
琅琊王府
将宫中的赏赐收入库房后,王府管家照例给传旨内侍递上谢银,没想到内侍竟推开了。
内侍走到李雪薇面前,行礼后说道:“陛下还想让王妃给琅琊王殿下带句话:多用些心在治州安民上,其他事交给底下的人便是。”
李雪薇心中泛起不安,但也只能面色如常地颔首答应。
刚到八月,皇帝的御案上又多了两份奏疏。
一份是关于南阳王高绰的,弹劾高绰在定州纵犬咬人,因此而重伤者多达十数人。
另一份则是关于高俨的,琅琊王果如高纬所言,立了一个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