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明媚的春日,鲜花开在城市的角落,为人工的水泥建筑增添了几分自然美感,春天将这个世界的权杖逐渐交到夏天的手里。印度次大陆在季风的影响下,降雨逐渐增多,北美辽阔的平原上盘踞着热带气旋,巨大的雷暴正吞吐着闪电和狂风,而成群的海青鱼此刻从北太平洋一路南下直到遥远的渤海,在这里产下它们的卵。
此刻的甘州市,一位少年被围在几人中间,围住他的也是几个少年,他们不过是些学生。近几年的孩子发育得很快,这些少年中有一位已是一米七多的个头了。
“喂,我说你小子,最近好像不太聪明,嗯?”一位矮瘦的、头发剪成锅盖头的男孩这样问到孤身一人的少年,出乎意料的,他似乎才是四人的头。
被问话的少年没有发声,只是紧抿嘴唇,全身上下像是赤裸地被放在冰天雪地里那样颤抖着,但眼睛死死地盯住四人。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勒索了,在第三次、第八次的时候他向老师反映了这一遭遇,但奈何这几人是轻狂之辈,劝说和警告都对他们无用。
“不说话?不说话就有用了?给我搜!看这小子身上还有多少钱!”那位黑瘦的男孩吼道,他吼起来倒像一只癫狂的狒狒。
被勒索的少年其实早预料到了还会有这种事发生,假如他不反抗的话,将会一直发生下去。今天他做了一个可怖的决定,决定以牙还牙。
随从的三个男孩粗暴地拉拽着少年试图控制住他,少年奋力挣扎着,其中一人找到了书包的拉链并一把拉开,准备往里翻找有没有零钱。
“诶,这是什么?”个头最高的那个男孩似乎在书包的夹层里摸到一块冷而硬的家伙。
被勒索的少年头脑瞬间冻结,他如一个机器人正在缓冲某个指令那样,知道这一刻必须抉择,否则等待自己的将会是...
死,对的,自己会死。他想哭,想喊妈妈,但在这种地方,喊妈妈只会被打得更狠吧?
于是他拼命地将书包拉回来,这一行为很快触怒了对方,但少年最终还是找到了那形如钳子的东西,它此刻冰凉的触感无比真实,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么一块冰冷的铁。
他猛地将剪刀抽出,接着就不顾一切地挥舞,直到他发觉某个弹如海绵又薄脆如纸的东西被划开,他才终于睁开眼。
只见四人中另一位身材中等的男孩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他正不可思议地盯着身上的创口。
“杀人啦!”身材最高壮的那个男孩猛地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随即像疯子那样跑出了围堵的小巷,不敢回头。而那领头的瘦猴似的男孩和另两个在原地足愣了几秒钟,最终才想起双腿的存在,于是忙连滚带爬地猴戏般地朝人多的地方逃去,他们的肢体角度扭曲得像个被五马分尸的木偶,被刺伤男孩的逃跑路线是省略号般的黑色液滴。
少年愣在原地,手中是那柄剪刀,他知道自己刚干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但他内心此刻却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微微泛热的灰在心里笼罩一切,仿佛某种残酷的基因第一次醒来。
那几人应该是去报警了,他们敢报警吗?那人会死吗?他脑中纷乱的思绪冲撞着,这时他才想起就算那些人不敢报警,自己鞋上、手上的污渍也是一时洗不掉的了...他依旧像丢掉灵魂那样站在原地。
深巷大约70米外的一处天台上,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事,也是附近唯一能够看到的点位,按照人们对演唱会的看法,这相当于内场第一排的贵宾位置。一名身穿彩虹条纹长T恤的、模样清秀的少年叉腰站着,饶有兴致地看完了整场暴力表演,直到这场大戏落幕,他脸上依旧是轻佻的笑,这笑是发自内心的。
“你真是个魔鬼,这种事还笑得出来。”清越的女声从他背后传来,假如这时郑怀均也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女孩和当初他在幻境里遇到的蓝发少女长得一模一样,除了衣服有所变化,此刻女孩身上正穿着一件优衣库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乔巴图案。
“王就要甦醒了,他的意志会影响很多人,这不是很有趣吗?就像躲在潜艇里,看大白鲨到来之前乱作一团的鱼群。”少年用带笑的嗓音说着。
“你就敢保证大白鲨不会将潜艇也咬碎么?你这么怕死的人。”
“那就更好了,置身事内只会让我更加兴奋。还是说...你怕了?”少年挑衅般地看着她,那双深水一样的眸子里映出几分狷狂的光。
“我没什么可怕的,我死不死都不重要。”女孩的话不明意味。
“嗐,又来了,悲观厌世可不会对现状有一点改变哦。就算知道结局是虚无和毁灭,此刻还是要享受花花世界嘛。”少年并没有因对方的话而受到影响,“就算是小鱼小虾,直到被吃掉前的几秒钟也还是活蹦乱跳的,咱们就是要有这种精神。
“话说回来,咱们从一开始,不就是被送入虎口的羊么?你已经准备好献祭了吧。”少年笑着又补充上一句。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少女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着,仿佛数学家在陈述定理:“我也不是待宰的羊羔。”她转身离开,打开天台楼梯的门,往下走去。
少年目送着她,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之中,他的眼睛是黄金一样的颜色,仿佛落日照拂。
5月6号,周五。教室的钟楼打响洪亮的钟声,惊醒了那些在后排“钓鱼”的学生以及没来得及在家吃早餐而啃肉脯的学生,上课了。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她待会儿就会过来,希望大家欢迎的态度能够热烈一些,好不好?”数学老师、同时也是班主任的中年女子这样说道,略有皱纹的脸上薄施粉黛。
“新同学?可是都快高考了诶。”班上第四排的一位女同学问出了大家都想说的话。
“会不会是回户籍地考试之类的。”
“可能吧...但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还能有转校的...”
“咳咳,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大家要友善相处。”班主任做了总结,同时脑子里想着昨天下午校长对她的叮嘱,此转校生非一般人。
郑怀均听见了旁边人的对话,停下了在数学模拟卷上画简笔画的手,同时脑补着即将转校而来的女同学长什么样。
“按照日漫的常规套路,这时候转校进来的应该是个美少女,然后她会爱上靠窗倒数第二排的男同学。”他颇有兴致地畅想着,“可是我又不坐倒数第二排,更何况日漫的一般情况是美少女会高就转学来的,这是为了以后有发展剧情的时间。现在都高三的车尾了,而且美女哪是那么容易遇到的呢?”想到这,他又不免有些沮丧。
“怀均,我到楼下买杯奶茶,你要不要跟过来?”隔壁桌的哥们递过来一张纸条。
怀均知道,这是因为学校里的小卖部搞“买一送一”了,对方纯是想找个人凑数。要换平时他也就答应了,但今天属实是疲惫。他摆了摆手,表示婉拒。那哥们很快就找上了后面的一个女同学,两人装作上厕所便先后溜了出去。
在众人喧哗的讨论声中,教室外的一个脚步声慢慢接近了,随后那脚步声的主人走进教室里。要以第一印象判断她是这学校的同学太不容易了,尽管她身上穿着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校服,但那张如天使下凡的脸,使得她就像伦勃朗画作中的光线那般太过于显眼。假如是第一次看见她,想必怀均也会被她的美惊艳,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