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光影交替的少年们(2 / 2)神场首页

“为什么是你啊!”郑怀均以极低的音量吼道,拳头猛地砸在课桌上。那女孩的表情带着一种冷冽的仿佛冰刀般锋利而淡漠的神色,她的脸上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没有情绪。那女孩有着蓝色的头发和碧绿色的眼睛,以及显得幼态的身材。

“好漂亮...”不知是谁在讲台下发出一声细微的感叹,随即学生中就爆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欢迎新同学到来!”、“欢迎大漂亮莅临!”、“是混血儿么...”一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在下面轻佻地吹起了口哨。

“安静,大家安静!”虽然嘴上的语气很严厉,但似乎班主任也被大家的情绪所感染,话语中带着几分笑意。

“小眠,你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班主任这样说道,她的脸与女孩靠近了对比简直可以用残酷来形容。

女孩点点头:“大家好,我叫林歌眠,来自江淮省丹徒市。”说着,她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上名字。“虽然接下来的时间很短暂,但还是希望能和大家友好相处。”

“好!随时欢迎林同学下问!”有个男同学热血方刚地吼道。

“那么,歌眠,找位置坐下吧,教室后排还有空桌,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看不见黑板。”班主任客气地招呼着。

“我可以和你换,林女神想坐哪坐哪!”刚才的那名男生起哄道,教室里他的“随从”们也纷纷附和着他的话:“对对,林女神想坐哪我们都可以换!”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第三排第四列的位置,那儿有个平日不太说话的身材微胖的男生,此刻那人眼见她走过来便羞红了脸。

“我就坐这里。”她面无表情地对那人说道,尽管语气非常客气,但却不像询问,而像女皇的命令。

“好、好...”那人因为害羞回答得支支吾吾。

这时轮到坐在他左边的怀均不淡定了:“不是吧姐,你真冲我来的啊!虽然我知道姐你是仙女下凡,但我真不想和神神鬼鬼的事有半毛钱关系啊!”

那男生非常自觉地把东西搬到了最后一排,郑怀均的脸已经覆盖上一排黑线,而林歌眠也没闲着,动作流畅自然地帮那人递东西。教材杂物全部清空之后,林歌眠向怀均打了个招呼:“你好。”那声音就像花瓣的露珠滑落在草地上。郑怀均整个人像丢了魂那样愣着,但不是惊喜,而是自暴自弃。

随后她优雅地落座在课椅上,无数双嫉恨的眼死死盯着怀均。

“为什么是这小子占了便宜啊...”、“女神还主动向他打招呼,可恶...”

郑怀均不知道干什么,只能低下头继续看那张模拟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此时此刻,他发现女孩书包左侧的口袋外表有一个奇怪的黄铜图章。那图章不可谓不精美,同时带着一种古老的秩序感和高贵典雅。

图章的内容是一柄黄金宝剑刺入一头如蝙蝠般的怪兽的体内,创口处流出殷红的血液,反执着宝剑的是一只粗壮的大手。宝剑的剑镡处发出太阳般的光芒,画面的背景是深深的灰色,灰色中有凝重的云,似乎象征着画面发生时的天气是阴天。

这种图章就像是什么魔幻小说迷才会喜欢的东西,还是那种沉默的中年男人,总而言之就和女孩的气质格格不入。

介绍完之后班主任便开始讲课了,今天复习的内容是昨天发的一张模拟卷,正讲到一道解析几何题,那些复杂的推导和眼花缭乱的算式整得许多学生昏昏欲睡,郑怀均有时会想究竟是谁发明出这种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弄得他很头大。

“倒数第二题是本次考试的难点,整个班只有一个同学得了分,还是拿的第一小问的分。也就是说第二问没有一人解答出来。”班主任说。

许多同学看向数学课代表,那是一个平时性格颇为跳脱的理工男,难道这次他也没写出来?

那人尴尬一笑。

怀均看向右桌的林歌眠,此刻她正快速地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时不时地看一眼黑板上的试卷投屏。

大约十分钟后,老师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解法写了出来。这道题的难度的确史无前例,据说校内成绩最好的物理类一班,也只有三个人做出来。

几乎所有人还在琢磨着推导过程,下课钟就敲响了。林歌眠离开了座位,许多人连忙围上去问她要联系方式,把学习抛到了脑后。怀均想起他初中时到省会看大熊猫,国宝也就这待遇了。期间几个人还转过头来恨恨地盯着他,就像玉石收藏家盯着一个因鲁莽而丢失了和氏璧的车夫。

他瞄了一眼林歌眠的桌面,草稿纸上写的正是那道难题的推导,答案和老师的完全相同,解法甚至更精简。

“这群疯子到底什么来头啊?”他眼前一黑。

他打算到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饱受折磨的神经。他用双手舀满了水,扑到脸上。从污浊的镜中盯着自己。

好像不太对?他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是周围的气氛变了一个样。下一刻他就明白这种突兀感从何而来。镜中人像的五官应该是与现实中的位置相对应的,譬如镜中的左眼就是现实中的左眼。但此刻镜子却像是站在自己对面的一个活物,把自己的五官按照相反的位置映出来。

“见鬼!”他连滚带爬像猴子那样逃出卫生间,但这哪里是什么学校?就好像他走出的不是卫生间的门而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门外是一片月色下的大海,他正站在海滩上一处建筑的二层平台上,这建筑既像是一座青铜的佛寺,但顶部却有着哥特式的尖顶,建筑的墙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黑石。

郑怀均十分确定自己又进入了某个诡异的幻境里,这事绝对和那转校生脱不了干系,他像进入丛林的兔子那样惊慌四望着,希望能从这个仿佛万年不变的地方找出逃脱机会。

这个平台很宽敞,它是一个横竖约为八米的矩形,地板同样由青铜铺就。可惜除了四周的大海,他什么也没看见,这大概是在某座孤岛上吧。平台的屋檐四角下各有一铜铃,它们晃动着发出清脆的音乐,但郑怀均却没感觉到有风吹过的痕迹,这铜铃简直像是自己动起来的。

“你来了。”一个清越而寂寞的声音,郑怀均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转过身去,发现那是一个容貌十二三岁的男孩,大约比自己矮了差不多一个头。其实郑怀均也不很确定对方就是个男孩子,只能从他略微生硬的声线和整齐的短发来推断他大概是个男孩,对方的脸分明俊美得雌雄莫辨,郑怀均突然觉得“屌丝”这词和自己挺配的。

两人目光交接的那一刻,那股隐形的风开始越来越剧烈,风铃像是要挣脱那样振荡着,少年的眼睛竟然是红蓝色的。

“金色是叛徒的颜色。”少年的嘴巴分明没有动,但是这句话却清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郑怀均心里的恐惧全部消散了,只有一种他也道不出原因的悲哀,似乎一个分别了很久的朋友,你和他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各自都经历了很多,再次相见时只能以沉默相对,甚至你也不记得对方曾经在你生命里扮演过什么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