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正序3(1 / 2)不定彼岸的话梅骑士首页

黑暗笼罩着我,像一件无形的纱帐。

在拥挤狭窄的空间里,我不得不用力蜷缩着瘦小的身子,才得以有个不那么舒适的容身之地。

我已经失去了害怕的感觉。在寒冷狭窄的货舱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吃过哪怕一丁点东西。所有本能的感觉都被麻木所替代。麻木,除了腹中长时间饥饿的麻木,四肢冷凝的麻木,我的大脑也已经麻木。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一个茫然的自问自答的问题。我甚至不愿意回答。那么,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对……不应该……

就在我即将再次陷入麻木的困顿之前,一阵震耳欲聋的汽笛声从外面传入。这声响的确巨大,连我身下的甲板都开始震动。

甲板?那么我一定是在船上了。

记忆如潮水般用来……

……

那是相当阴暗的地方。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火药味。已经不知忙碌了多久,苍白的双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眼睛仿佛中了幻觉,根本无法判断近大远小了。

“你在搞什么鬼名堂?!”愤怒的呵斥从身后传来。“想挨鞭子了是不是?”

“对、对不起!”我立刻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那单调的不能再单调的,把火药涂在木条上的工作。

酗酒的父亲终于在花光了所有的财产,就算我在大街上扯着嗓子叫卖一天的火柴,也无法再抵偿父亲欠下的巨额债务了。

父亲欺骗了我,将又哭又闹的我卖到了火柴厂。他们告诉我,我的一切自由和生命都被金钱抵押了。毫不忌讳的说,这是一座黑厂,没有机器生产,全靠像我一样的倒霉奴隶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挤在一堆火药附近手制着一盒盒火柴。每天只有一餐泔水浆糊充当我们的餐食,白天工作十八个小时,晚上在被老鼠啃过的床垫上睡五个小时,更不用说工资。要是干活慢了,就会被工头拉出去抽一鞭子,要是弄坏了材料或工具,就会被捆在柱子上用电机枪折磨好几个小时……

但就是这样猪狗不如的生活,我已经忍耐了五年。叛逆的情绪早就变得麻木无感,我仿佛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机器。也许放弃思考能力会是明智的选择,成为一台机器大概比获得自由要容易的多。

终究有关不住的鸟。越狱事件是经常发生的事。我暗自记下他们逃生的方法,在自己心里描绘了另一幅图景。五年的奴役生活终究要用对自由遐想来度过。

我想这里被奴役的人有一部分大概是相当团结的。虽然大多数逃生计划在还未来得及实行之前就被叛徒举报了(奖励是食物里加一块面包),但是依然有一群人不断帮助着企图逃生的人。我从他们那里搞到了做火柴用的红磷和催化剂,并藏在暗兜里(统一派发的工作服没有口袋)。

运气很好。结束今天的工作后,我沿着墙角走回宿舍,边走边向墙角撒上东西。走廊上透过铁栅栏投射的光线十分阴暗,除非蹲下来否则不可能看到墙角有什么东西。

这样的计划漏洞百出。我对此感到相当紧张。在煎熬漫长地等待之后,伴着十二点钟声响起,我闭上眼,摸索着那条绳索。

墙角的红磷一直延伸到工作间和火药存储仓。我紧握虚空中不存在的绳索。这是我的“能力”。隐忍五年,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火花乍起。墙角延伸的易燃物瞬间燃烧起来,像一条导火索极速削减。在黑暗中,我静静地倾听着。

时间像是凝滞了一样,寂静如死的空气中听不到一点声音。也许失败了吧?我心中矛盾交加。

看来是没有奏效。

就在我准备躺下的时候,一阵剧烈刺耳的爆炸声从远处响起。我像被激发的子弹底火,蹭的一下跳起来。

我在黑暗的走廊中飞快地狂奔。噪杂的声音逐渐远去。到了走廊尽头,一扇被锁住的门赫然出现在眼前。我将藏起来的红磷粉和催化剂按照某种比例倒入了锁眼。

再次抓起无形的绳索。火药被瞬间引爆。锁被炸飞。

我飞快地跑出去。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呼啸。

……

五年了,在那个阴暗的痛苦之地。重获自由的感觉让我觉得无比陌生,就像复明的盲人。眼前的街道熟悉又陌生,清晰又模糊。我无暇顾及周遭的一切,只是拼了命地向前奔跑。

肥大的鞋子因为碍事被抛弃在路上,刺骨的雪水冻伤了我的脚。黑夜里,街边的店铺只有几家开着,大多数人们因为宵禁令已经关闭了灯光,就连仅有的几盏路灯也渐渐熄灭。

后来的日子我多次回忆那个夜晚,都总是感叹我的运气很好。尽管我通过反复钻研前辈的经验得以摸清逃生路线,但我却对墙外的世界一无所知。那晚我只是盲目地朝着一个方向奔跑,独自一人在黑暗陌生的街道。如果不是那天熄灯早,我肯定会被巡街的稽查队抓住。

那晚雪下的很大,冻结了我惊慌失措的记忆。我逃离到一座飞艇货港,小心地躲开了巡逻人员并来到一处船坞。几个工人正在将最后的货箱搬上甲板。我飞快地思考,觉得我至少也得打个顺风车。我决定赌一把运气,因为这很大关键取决于那些工人搬运的货物。

工人们用力地将倒数第二箱货物运上去,那个红帽子工头也别过头去,望着甲板。我想这是时候了。我轻快地溜到最后一箱等待运载的货箱后,一边期望这拉栓没有生锈,一边打开了货箱的门。

相当顺利,拉栓和门的关节处都没有发出很大的响动。但是正当我关上货门时,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摆在了我面前:如何锁上这道门?

不待我思考,一阵轻微的振动就从底部传来——工人们开始搬运最后一箱货物了。我不得不紧紧拉住货箱门,祈祷工头不会发现这道门没上锁或者打开它。

“怎么搞的?这箱货都没锁上。”一个颇为恼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心想这下完了。但我仍是紧紧地拉着货门不放。

只听见一阵利索的金属摩擦声。门没有打开。我仍然抓着门把手不放。直到一种沉闷的着地感从脚部传来,我知道这货箱已经被放上甲板了。我将头轻贴着货门,隐约地听到工人们陆陆续续走下甲板,然后关上了什么。有人在远处吆喝着什么,随即便静了下来。

我轻轻推了一下货门。并没有移动。看来工头把货门锁住了。我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潜意识里产生的疑惑不断涌入大脑。这艘船会去哪里?我要如何出去?他们会检查货箱的重量吗?以及……这个货箱里装了什么?

我回过头去,推积成山的金属箱挤在我面前,被一块布盖住。黑暗中,我无法判断距离,只好向前伸手。还没等伸直,就摸到了一块布。我抓住布的一角,发现那块布摸起来很干硬,像是某种放火材料。那这里面的是?

我用力扯开黑布,打开了一个放在我面前的箱子。箱子里堆着什么小盒,每一列都用某种隔离板阻断。我拿起一个小盒,指尖传来熟悉的摩擦感。

集装货箱里没有什么光,我于是不得不摸索着打开小盒子。我小心翼翼地向里探索,却摸到了几根稀散的棍状物。那这一定是火柴了。我捻出一根,并重新盖好那块防火布。确认背对了那些货箱之后,我轻快熟练地擦燃了火柴。

黄澄澄的微光顿时充斥了整个货箱。我观察着四周,发现可以活动的空间少之又少。我小心地握着火柴,爬上堆叠起来的货箱。确认天花板上也没有出口后,我陷入了沉思。

货物肯定会被送去什么地方。但我完全不知道这艘飞艇会去哪里,况且除了等待外面的人打开仓门,我就没有别的方法出去。货门并不是完全锁死,所以空气流通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要如何弄到食物和水呢?搞不好我点背,被这艘船运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甚至可能比我工作的黑厂还要残酷。最可怕的是,我可能直接饿死或者渴死在这个铁棺材里。很显然,我背后的一堆易燃物并不支持我再次炸开一道锁。

呜——震耳欲聋的汽笛声传来。船体振动了一下,仿佛脱离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便感到船移动起来。好吧,木已成舟,人已入盒,不管如何,船已经启程,后悔也没用了。

点燃的第一根火柴已经熄灭了。我将火柴头死死按在冰冷的铁板上,彻底断绝它复燃的可能。接着便擦燃第二根。

船体的摇晃似乎大了些。我蹲坐下来,静静等待第二根火柴燃尽。

持续航行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货箱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噪音,紧接着便听到从某个广播音响传出急切的语气。

“甲板上的船员赶快到船舱里,我们马上要经过一片风暴区”话音刚落,一些稀疏的脚步从附近经过。

真是可怕。倒不是为那些水手担忧,但是如果这艘船被风暴卷跑,甚至坠落,那我可就死无对证了。或者,更糟糕的是,飞艇被风暴卷回出发点,那样的话我就一定会被发现。

无所谓,听天由命了。反正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根火柴灭了,那么要不要擦燃第三根呢?我又捻起一根火柴。

就在这时,船体开始大幅度地摇晃起来。我隔着货箱板听到外面呼啸的狂风正不断拍打着铁皮船体,锁链被刮的叮当作响。就连困住我的货箱也似乎有些动摇。我觉得这不大安全,打算换个看起来更安全的地方。就在我谨慎地站起来的一瞬间。剧烈的震荡将我拍在地上,我的头撞上货箱,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从某处传来。

我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船已经平稳了。风暴大概已经过去了?我轻抚额头,疼痛出传来干燥的触觉。也许是血渍?我应该昏迷了很久。我向周围摸索着,找到了之前的火柴盒。

点燃新的一根后,我借着光向门口移动。从微乎极微的缝隙中能看到外面的白光。看来已经到了早上。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船已经平稳了。风暴大概已经过去了?我轻抚额头,疼痛出传来干燥的触觉。也许是血渍?我应该昏迷了很久。我向周围摸索着,找到了之前的火柴盒。

点燃新的一根后,我借着光向门口移动。从微乎极微的缝隙中能看到外面的白光。看来已经到了早上。

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船舰静静地靠岸了。我能听到货舱外正在甲板上搬运货物的工人们的声音,以及一些不太和谐的谈话。

“……这批货应该卖不了多少”

“……选在这里卖就是个错误!”

“……货币收藏家大概会来这里……”

稀落的脚步声朝这个方向传来。

“往下,往下……好好,可以了。”

一阵奇异的力量似乎托起了整个货舱,正像着什么地方移动。我大概猜出那是搬运货物的叉车。

……

你好,我是菲斯特。真是辛苦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真是抱歉,伊伊对我的速度颇为不满呢。不过,是时候释放你了,簿梢?

……

脑中剧烈地闪过什么画面。

我极速思考着,打算在工人开舱门的时候就冲出去。只希望他们能快点验货,不然我可能会饿死或者憋死在这里。

倾斜感从脚底传来。我稳住不让自己摔倒。经过一段漫长的等待,船舰静静地靠岸了。我能听到货舱外正在甲板上搬运货物的工人们的声音,以及一些不太和谐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