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生推开木门,被狭小厨房憋坏了的食物香气,骤然间挤得满院芬芳。张一生轻快的迈着步子,辨识着食物的味道,“香酥鸭、粉蒸肉、时令的春野菜、蒸榆钱、莲藕排骨盅,哦?还有羊肉,今日是什么日子?”短短几步路,张一生走得食指大动,恨不得立刻招呼上餐桌,好好祭一祭胸中的五脏庙。到底是忍住了,想到回来路上的事,张一生向前拨开迎帘,探头进去,一双明亮的眸子,虎头虎脑,“阿娘。”
“嗯,回来了,今日可不早,又野哪儿去了,饭都温了有些时候”只见一位清俪素净的女子,梳妇人发髻,斜倚在灶旁。一只手轻笼额头前散下来的碎发,一手把着砂锅里的调羹,轻轻搅动。
未几,信手摄了一股子烟气,附在如削玉葱根的手指上,掩鼻吸嗅,流露出满意的神情。随即,眸子轻轻翻转,一双明亮的眼眸,好似秋水望穿,明晃晃的打在张一生身上,化做阵阵春风。
张一生一时无言:“怎么好说又,不过是年前饶不过二胖他们去一同钓了次虾,加上冬至去滑野雪,小年打了雪仗…”张一生自顾自的掰起手指,声儿倒是越来越小了,自知理亏,立正站好。
俄而,大声起来:“这次可是有正事!”“哦,我儿的正事,不会是揪哪家小姑娘的辫子了吧?”叶思秋一挑柳眉,自顾自的轻笑起来。
张一生实在是对付不过自家阿娘这幅取消他没个正形的样子,正色说道:“阿娘,今日归家路上,我偶遇一老一少,问路于我。形色异于常人,言说往庐州投亲。我便指了条官道,让他们顺着去了。”
“如何个异法儿?”叶思秋眼神微转,去了那股子泼辣劲儿。
“老者身型矫健,抓鞍便能上马,少年脸色苍白,眼下已是仲春,裹着一身黑裘,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张一生一一如实道来。
叶思秋以手抚额,心中计较着,忽而,一道春雷炸响,户牅之外,天色如写意山水,泼墨其下,阴阳轮转之机勃然而出,“轰隆!”
“啧”与磅礴雷机相伴的一声哂笑,从叶思秋齿缝间蹦出来。她扶案而起,眼神望着小院门外。“我道今日为何枝头有鸦雀吱喳乱叫,原是有不速之客登门。”侧方给了个眼神,“一生,开门迎客!”转头记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今天做得不错,改日到市集上,为娘给你把那柄铁剑买回来。”说着,嫣然一笑,像是春雨浇灌下乍开的丽春花,明媚如此。
张一生倒是习惯了自家娘亲的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眼下得了叶思秋的应许,更是喜不自胜,只是这夕阳西下,凄风骤雨,归家的早该归家,赶路的业已赶路,迎得是劳甚子客?
少年人总是充满好奇的,然后便听到了有些耳熟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一苍劲老者,昂首阔步,轻声叩门,朗声道:“老朽太原王氏王坤如,携病弱子侄出门,偶遇暴雨,请向此处主人寻个方便。行宿一晚,明早便走,另有酬谢奉上,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