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妻,王氏宝钏,可怜你守在寒窑,可怜你孤孤单单,苦等我薛男平贵,整整一十八年~”
春日里的和煦暖阳,撒在干燥的乡间黄土路上,日光下拉长的影子映射在道路旁的田垄上,连田阡陌,远处炊烟袅袅,不时有鸡鸣犬吠,夹杂着小娃耍闹的欢声。
暖阳与光影交汇处,是一个中等个头的背影,身形瘦削,鞋上见着新增的泥点子,刚干的污渍粘在洗得发白的鞋裤上,分外显眼。往上看去,着粗布短打,扎少年发髻,说是发髻,其实就是把自小留着的头发拿布条这么一绑,束在脑后,哼着不知哪听来的小曲,嘴上叼着根狗尾巴草。看其行进的方向,正是远处飘着朵朵炊烟之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由快及缓的传来。少年的发梢随风舞动,似乎在向传来风讯的精灵确认消息。其人耳侧微动,叼在嘴边的狗尾巴草,都咬得更费劲些。
“少年郎!”马蹄声顿住,一声高呼,苍老而不失中气,其声嘹亮,更有一二豪迈之情。一着劲服的老者,翻身下马,抖了抖衣袍,抚平下摆,拱手向少年说道:“少年郎,我等叔侄二人,投奔亲戚到此处地界,不辨路数,误入此间,敢问小郎君,此处是何乡,距庐州州治又有多远?多谢多谢。”
少年缓缓转头,露出一张带着些许细小斑点的青涩脸庞,吐掉嘴上的狗尾巴草,眼眸里透着股清澈明亮的神意,仿佛没什么烦恼,也没什么事情能绊住他。
他见状如此,也学着那些江湖人的姿势,拱手抱拳,微微颔首:“乡野雏幼,不敢称郎君,此处是慎县乡下,前方不远便是颖上。若要往庐州去,顺此路西行,数十里后便是直道,沿路自有驿站,则无失路之虞。”
少年说完这番言语,心思如电闪转,一老一少,行色匆匆,偏生到了陌生地界,不是逃难,便是托孤。少年依着平日里听来的话本和一二警惕简单下了论断:“我须快些引他二人到别处去,莫得溅了自家一身鲜血。”他如此想着,只等老者应和一番,便立刻抽身。
“多谢。”老者没有多做言语,许是看出眼前这少年的戒备,先行揽过马缰调转马头,接着从袖边正大光明的缀出一块散着光茫的小石子,信手一滚,不偏不倚停在少年足前一丈处。定睛细看,原是一块儿不知几钱的碎银子。
少年不知缘由,便听到老者接着说道:“方才多有叨扰,这些许碎银,权作赔礼,还望小郎君恕罪。”少年不为所动,但见老者也不再做言语,一振衣袖,气劲鼓起袍服,少年登时瞪大了眼睛,未曾想到,自己得闲就去听话本的茶馆江湖,真得走入了一位“江湖高手”。老者抓起马鞍,一个跃起直接跳到马上,侧揽缰绳,并过身后那一骑,朗声笑到:“少年郎,江湖路远,人心艰险,我等赶路要紧,这就别过了。山不转水转,若是你真心憧憬,日后自有相逢之时。”“驾!”老者带着身后一骑跃将出去,后一骑上,一位着黑裘袍的苍白少年,竖起眸子,仿佛要把眼前的乡间景色印在瞳孔里,转瞬间,随风而去了。
路边的芦苇塘印照着波光,风中的言语来了又去,只留下张一生,伴着陌生路人的致意,无声的摇了摇头。江湖?什么是江湖?哪里才是江湖?张一生昂起头,顺着原本要走的路,接着走了下去。
“忆昔当年泪不干,彩楼绣球配良缘,平贵降了红鬃战,唐王犒封我督府官。”清丽的梅派青衣唱腔伴着柴火的烟气和米脂肉香,从一座简单朴素的农家小院里飘进过路人的心里。
“西凉国,造了反,你的夫上殿把本参,逼我披挂到阵前,拆散鸳鸯天各……”“阿娘!”绕梁曲声被突兀的中断,雏凤清声更胜老凤。“我回来啦!”倒像是雏鸟终于等到母鸟归巢,啾啾乱叫,嚷着要吃母鸟带回来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