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李有些疑惑地瞧着眼前的景象，这似乎是涂山娘娘后来弄得陈设，至少自己以前从未见过。

越是向前走，轻吟声越是清晰。

“哗啦啦——”

月泉自上方流淌下来，夹杂着几片花瓣，打着旋，顺流而下。

又是向前走了两步。

陶李便看到了一串足印，玲珑小巧，五个趾头点在雪上，分外清晰。

远处，一抹月色浮动着，分外明显。

陶李的心中微奇，却亦不敢莽撞，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抹月色。

是一只绣着月桂的肚兜。

肚兜的旁边，零零散散地挂着件月色襦裙。

一阵阵桂香幽然浮动，萦绕在鼻间，陶李的眸子微微一收缩，瞬间便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继而便是一抹仙中画卷映入眼帘：

“哗啦——”

泉水尽头泛起了一阵涟漪。

若云消雨霁的青天烟水，迷雾朦胧的水汽中，如梦如幻的倩影自水中浮出，起身站立了起来。

杏烟润般的明眸，显得其身纤婉清丽，韵致横流。

滑若丝锻的长发被水沾湿，她伸手轻轻地将散乱的长发浮拢于脑后，滴着晶莹的水珠向下滴落。

——并不深的温泉，将能没过大腿，修长丰润却已是抬起了水面，水珠儿光滑的自上向下滑落着剔透。

九条庞然修长的狐尾并未沾水而打绺凝结在一处，依旧蓬松，填满了整个棚顶。

淡香中，依稀夹杂着桂酒的味道。

狐女身着月色轻纱，雪色的睫毛轻轻眨动着，朦胧的月光之下，香肩若雪白般耀眼，刹那间亮了这一片月泉的波光潋滟。

粉嫩洁白地柔荑高举着酒葫芦，玉臂如雪，将酒撒到半空中，那些晶莹的酒在狐灯的映照下，若五彩琉璃，晶莹的酒液顺着葫芦壁，流淌进她的唇瓣中。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

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此间，仙矣美矣。

应是早已察觉到了陶李的动静，涂山婉婉背对着他，随意开口道：

“五斤来了，帮姨把那个肚兜递过来......”

陶李此时有些尴尬地站在不远处，肚兜近在咫尺伸手可触。

但他没有这个胆子去碰，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背过身去不去看这画面......

仍在泉中沐浴的涂山婉婉听得陶李没有反应，黛眉微蹙，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瞅向他。

待看清楚来人如今身高模样时，狐眸立刻瞪得溜圆。

对于狐族来说，八年弹指而过。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长的这么大了？’

——她自然也懂得‘儿大避母’这个道理，还是小孩儿时倒是可以不去避讳，一晃他也大了，怪不得自己叫他不敢应声呢。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涂山婉婉的面颊上顿浮现出了燥红。

九条狐尾瞬间笼罩住了全身，不漏半点儿白皙，接着有些尴尬的轻咳嗽了一声：

“瞧姨这糊涂脑袋......”

“五斤那个......你......你先出去等姨，姨擦一下身子就出来......”

陶李闻此言如临大赦，忙是朝着湘妃竹外跑去......

月泉中就只剩下了涂山婉婉一人，面色红一阵青一阵，一对儿绒耳抖动着。

今晚可是糗大了——

......

......

从湘妃竹围栏跑出来的陶李此刻有些心虚地坐在椅子上，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八年的修行，五感早已非当年，方才的美景可是一点不拉的映入眼帘。

——虽说并不是第一次瞧见，小时候狐仙小姨没少戏弄自己，搂着自己洗澡什么的也不只一次......

陶李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双眼，脑海中顿时出现了那株寿桃，同样挂在桃树顶端的一颗青色桃子摇摇晃晃。

【缘结心月谷月树：暂无法结缘】

【赐福：月如意】

果真和以往一样，这桃子依旧是没什么变化。

这才是对的，他如今只是九品，品阶不够自是无法结缘，姨娘的那个也不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陶李睁开眼睛，自怀中摸出了那张委任文牒，等待着狐姨。

过了一会儿，便见到一只熟悉的红皮狐狸两只黝黑的小手端着一方小炉，炉里放着层香粉，正摇摇晃晃地朝着围栏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狐狸！”

陶李朝着那红皮狐狸招呼了一声。

红皮狐狸四下张望了一圈，随后便瞧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陶李，狭长的狐狸眸子眨了眨，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扭着屁股朝着陶李走了过来。

陶李有几分歉意地看着它：

“白日真是抱歉......别往心里去......”

闻此言，红皮狐狸仿佛又想起了那碗难吃至极的素面，几根胡须抖了抖，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随即将手中小香炉放在一旁，挠了挠头表示不在意了。

闲着也是无聊，陶李对这红皮狐狸倒是颇有些好感，继续问道：

“这几年都是你给姨娘送饭的吗？”

它张嘴吱吱了两句，陶李学过狐语，听懂了它在说些什么，大致意思是：

‘有的时候是我，有的时候是青青。’

较之那只肥鹦鹉，红皮狐狸的修为并不弱，只是狐妖较于寻常山野精怪上限更高，晓人言则是相对更慢些。

“那你叫什么？”

“涂山红红。”

“嗯......这个给你吧。”

陶李从行囊中摸了摸，掏出了一个用红线编织而成的结，挂在了红皮狐狸的脖子上。

道院也修行符箓纂刻，这红线结被陶李施过术法，虽法力甚微，却也可在关键时替它挡下些攻击。

红皮狐狸自是察觉到了红结的不凡，显然有些惊喜。

黝黑的小爪子无处安放，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感谢的话语，蓬松的狐狸尾巴扫动着，原地转圈圈。

“还是要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姨娘的照顾。”

陶李笑着伸手摸了摸红皮狐狸的头。

手感不错，触感毛茸茸的。

红皮狐狸的脸颊却是腾的升起一抹红晕，狐眼窃窃地瞄着陶李，夹着尾巴，黝黑的小爪子抓着脸颊上的胡须......一副虽不自在却有些享受的模样。

陶李一脸古怪地瞧着红皮狐狸的反应，蓦地一个念头浮在心中。

这红皮狐狸害羞了？

——它是个母的！？

就在这时，桂湘竹围栏内传来了涂山婉婉的声音：

“涂山红红？本宫的麝香呢？还不送来？”

闻得此言，红皮狐狸周身毛发瞬间炸起，整个狐身吓得一激灵。

它想了想，自尾巴尖上拔了一根狐狸毛，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陶李的手中，随后便匆匆端起那一方小炉，一路小跑的朝着湘妃竹围栏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