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谷中栽满了月桂，此时正逢花期，满树满树的开着黄朵。

在合围的月桂丛中，有一座小巧的雅亭，四面临风，晚间的微风只需要轻轻拂动就荡起洁香阵阵......

一只只小狐狸穿梭在树影中，有手脚忙碌扫着地上花瓣的，有背着狐灯驱赶着谷中野鬼的，也有端着一叶稻米仔细洒在月数下嘴巴念念有词的。

狭长的狐眸在这如瀑的月色下，闪烁着光芒，为寂静的谷夜徒添了些许生气。

浴后的涂山婉婉随意披了件月色的衣衫，朝着这些忙碌的小狐狸招了招手。

随后便见到林子中一股脑儿涌出来一片赤红，个个正襟危坐眼睛瞪的溜圆，活像是在军训的大学生，听着狐女的指示......

狐姨是心月谷的红线仙，除了日常走访民间瞎牵红线外，谷中还有不少琐碎之事要处理。

陶李也不着急，就坐在亭中摆弄着矮案上的狐灯。

这狐灯同民间传说中兮荧荧的鬼火还是有不小的区别，至少形状上来看，除了下半段像是个露营灯，上面则是镶嵌个浅淡的火光狐头，照庭砌微明......

火焰不烫也不冷，手伸进去反倒是有些温和。

这几日路上奔波，如今被这暖光一照，听得耳畔处的簌簌狐语，陶李就有些想打瞌睡。

“困了？”

就在这时，带着几分冰凉的手指点在了陶李的太阳穴处，轻轻揉了揉。

陶李回过头来，瞧着涂山娘娘。

一眼落尽，这只绝美的狐好似洁白的樱花，又宛似环玉皓雪初初。

尤是眼角处的一颗暗褐色泪痣，将这张美艳的脸颊柔和了稍许，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狐姨，你忙完了？”

他忙欲起身，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狐女的掌心堵住了嘴巴。

接着，她将他的身子缓缓放平，脑袋枕在了大腿上，指肚抚在陶李的额头眼眶处，力度不轻也不重按压的正好：

“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

看得出臭小子累坏了，还坐在亭子中呢，就开始打起了瞌睡。

狐的体温要比人高得多，陶李枕在涂山娘娘的大腿上，很想坐起身子却又怕拂了狐姨的心意，就只得‘心不安理不得’的享受着在蓝星起码要大几百的服务。

几根蓬松的狐尾随着风飘动在空中，拂开夜色，时不时地扫在陶李的脸颊上，鼻子就有些氧想打喷嚏。

算了，着实舒心，实在不忍打喷嚏，就这么躺着吧。

许是看出了陶李鼻子的不适，涂山娘娘将尾巴收拢一处，垂在了一旁。

陶李蹭了蹭瘙痒的鼻头：

“今早刚到家，吃过饭了，姨娘给我下的面条......”

闻言，狐女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惊骇的话语，两只毛茸茸的狐耳猛抖了几下，一脸古怪地瞧着他：

“虞锦素给你做的饭？”

“对。”

“吃光了？”

“对。”

“她逼你吃了？”

“......没。”

听得这话，涂山婉婉终于是坐不住了，双手捧起陶李的脸颊，神色一脸凝重：

“你这孩子别是在道院把味蕾修坏了，这可是大事，张嘴给姨看看，啊——”

陶李有几分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狐姨真的没，就是太久没吃姨娘做的饭了，不怎么觉得难吃。”

涂山娘娘：“......”

——那女人的厨艺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多好的孩子，让那邋遢女人这么摧残......’

或许‘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件事会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但绝不包括虞锦素。

狐女再看向陶李的眸子更温柔了些，满含着怜悯关切......要是那只叫涂山红红的小狐狸看到狐女这眼神，绝对会大呼这神情同陶李当时看它如出一辙！

“以后饿了来狐姨这儿吃吧，顺便再给你姨娘打包带去点，省的她饿死......”

“......好。”

狐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免得给陶李留下什么挥之不去的心魔：

“是道院放假了？这次在家要呆多久？”

“这次不走了，狐姨你看——”

陶李从怀中摸出了那张委任文牒，随手展开，上面写满了金色的字迹散着柔灿的光。

涂山娘娘一字一句的读着，先是一愣，随即便是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悦喜：

“臭小子了不得，这是当上仙官了？这才几年......”

“了不得啊！！”

无论在哪儿公职总是不缺人的，其中心酸唯有当事人心中清楚，尽管只是个小小的九品庙祝，可却也拦得了绝大部分求仙之人。

陶李也不是圣人无情无欲，被夸心中欣喜，面上却有些挂不住，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狐姨，你知道扶摇山山神去哪了吗？刚才我去了一趟山神庙没看到山神......”

“扶摇山神？”

狐女闻言，微微蹙眉琢磨了一会儿。

紧接着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个黄毛丫头的身影，继而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苦笑道：

“前两年，扶摇山确实来了位山神，不过那孩子似乎并不喜欢这里。觉得这儿偏僻，供奉的香火又少，没多久，便寻个由头跑了，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

陶李有些懵然，呆了一会儿：

“这......这山神也太任性了吧，仙官这么卷，别人想当还当不上，她倒好还嫌弃起来了......”

不过这种事他在道院学习时倒也听过不少。

总有些根底出身好的仙二代三代，随时准备着子承父业，虽继承祖辈蒙阴仙官的品阶会降一档，但眼里还是看不上这三瓜俩枣的，不过这一山之神好歹也是七品仙官，说丢就丢......

不过要是山神跑了，他这委任文牒上的官印得找谁盖？

似乎是看出了陶李的困惑，涂山娘娘笑了笑：

“你是找山神盖官印吧，那好说，这小丫头的官印还在狐姨这儿呢，反正她现在也不在扶摇山，这官印也没什么用，你先拿去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