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屏退守在左右的卫兵,弯腰进得凤净尘营帐,见其坐在桌前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苏木走过去坐到他对面,笑问:
“如今你师父回来了,你这做弟子的也不知去看看她,之前不是一直在念叨着她么,这下怎的又独自一人躲起来?”
净尘侧了侧身,头埋得更低,支吾道:“我,我不要做师父的弟子了。”
苏木挑眉,似不料一向乖巧的净尘竟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为何?”
“因为我会连累师父,当初若不是为了替我报仇,师父也就不会消失这么久。”
苏木笑着揉揉凤净尘的脑袋,道:“银笙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有原因的,你是她唯一的弟子,受了委屈,她自然要为你讨个说法,你无错,便无须自责。”
凤净尘抬头,咕哝一句:“可是我不够强大,在师父遇难之际,我却躲了起来。”
“当时你灵智尚未恢复,能把魔界防御图安然带出来已是极为不易,何况我们能夺回第二十三城祭月城,第二十五城广禄城,第二十六城辛城,第二十七城古城,皆是你带回魔界防御图的功劳……”
凤净尘面色严肃的打断苏木讲话:“那是师父给我的,是师父的功劳!”
“……且先不管是谁的功劳,你完成了师父交代的任务却是真的。”
凤净尘皱着整张脸:“我已经不是师父的弟子了。”
苏木突然正色道:“净尘,你真的不想再做银笙的弟子?”
凤净尘犹豫半晌,一句话也没说,一脸颓靡地缩在椅凳上。
苏木无奈摇头:“银笙昨日还与我念叨你,担心你身体未恢复,会受到众人的排挤,若你想通便去向你师父问声好,以一颗赤子之心待她,可做得到?”
凤净尘抬头呐呐地看着苏木,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噙满泪花,张张嘴,却是不知要说些什么。
苏木笑:“去吧,莫忘了带午膳过去,这几日我忙于军中事务无暇照顾她,你便多费心些。”
凤净尘嗡声嗡气地应了一声,脚下步伐却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凤小将军又来盛饭啊,今日怎没有和未副将一起?”一满脸络腮胡的壮汉看到清秀少年,大掌只拍在少年身上,粗犷豪放的道。
凤净尘不动声色的躲过壮汉另一只挥过来的手,笑道:“武副将这么晚才来吃饭?”
武副将觑笑道:“凤小将军修为至高,又是苏木神君面前战功赫赫的大红人,平日里操练也可免了去,不像我们这些糙老爷们,一日不去校场松松筋骨便浑身难受得紧。”
凤净尘握紧手中的盘子,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朝壮汉相反的方向走去。
“狗咬人就打得这狗再也不敢吠,不是早就与你说过,别人怎么折辱你的,你便怎么还回去。”
凤净尘猛地朝身后看去,看到来人,瞬间红了眼眶,“师父!”
银笙背着手走进他,看到他手里端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屈指弹了他脑门一下。
接过凤净尘手中的菜盘,银笙道:“算你还有点良心,惦记着你师父我没吃饭。”
一听这话,凤净尘却是再也忍不住,眼泪咕噜一下就滚下来,银笙顿时慌张地为他擦着泪,以为是方才声音太厉吓到他了,忙放柔了语气道:
“怎么了,我方才是与你开玩笑,怎哭得这般委屈?”
已经开始打哭嗝的凤净尘,憋了半天愣是没憋出一个字,眼泪又是一通哗啦啦乱流,周围开始有人对银笙和凤净尘指指点点,便是那壮汉亦道:
“真乃稀罕事,咱们的凤小将军竟然哭得比个女子还伤情,莫不是被哪个姑娘伤了,说出来,也教哥哥们乐呵乐呵!”
“会说人话么?”银笙冷眸横扫过去,顿教那壮汉如坠冰窖,浑身一个激灵。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敢这么和你武爷说话的,这北境军就找不出几人,当心你武爷……嘿嘿,让你不快活,哈哈哈哈!”
银笙放下手中菜盘,自鼻腔哼出一声笑:“敢与我这般说话的,这北境军也找不出几人,方才便是你对净尘出言不逊,是吗?”
武副将扬着下颌,语气甚是傲慢道:“爷何曾对他出言不逊?爷方才只是在教他军中规矩,你一个屁都不懂的黄毛丫头,想要替这小子出头。”
银笙微阖眼敛,神情已有些不耐:“现在跪下来向净尘道歉,我便考虑考虑,饶了你!”
闻此言,武副将原本淫笑的眸子立马阴沉下来,他抖着络腮胡怒斥:“不知天高地厚的……”
话未来得及说完,他便被银笙单手掐住脖颈提起来,无任何还手之力的被甩出去几丈远,吐出一口血便悠悠晕死过去。
这件事很快便惊动了执罚使,扶渚眸光晦暗不明地打量了银笙几眼,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悄然发生着变化,似今日此举,绝不是三年前的银笙会在冲动之余做的事。
银笙勾唇嗤笑一声,径直端过饭菜,领着凤净尘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原地。
扶渚眉头深拧,原本以为她在长佑山修习的那段时日,性子已温和了许多,又在军中待了这般长的时间,想来心性,脾气已沉淀不少,如今三年未见,她却越发张狂了。
苏木方从广禄城回来,便听到底下人议论银笙冲冠一怒为蓝颜,将武副将打伤一事,顿时黑着脸将银笙揪到跟前,还没开口,银笙便自觉的承认了犯下的过错,并且表示,日后谁若不服,便揍到他服为止。
苏木一听,行动比反应快,直接将天兕拖来为银笙来回请了不下十次脉,银笙再傻也看出了苏木的用意,她直接起身,挥手将两人赶出帐中,坐在桌边闷头想事。
北境的夜里一如既往的冷,银笙懒得运转玄力御寒,直接裹紧被子坐在榻上,反复翻看那两面封魂幡,心中一时不解。
长昔缺失的是一魂两魄,如今两魄在自己手里,那一魂不在极毓手中会在哪呢?
当初他应当是把这两面封魂幡与自己一道扔进寻奂谷,如此费尽心机地想要控制长昔,为不让三面封魂幡产生共鸣,他应当不会把另一面封魂幡放在偃珀城。
正想得出神之际,帐外忽传来苏木的声音:“银笙,睡了吗?”
“没有,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