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缕长髯的灰衣人原本的精神和注意力全放在文群涛身上,但看到傅锐强悍的战斗方式后,神情立刻变得无比凝重。他忽然厉啸一声,高高跃起,手中剑骤然低沉嗡鸣,仿佛被灌入了某种神奇的能量,化作了一道寒光,撕开雨幕,直刺傅锐的面门。
就在三缕长髯的灰衣人出剑的同时,一直拄剑盘膝的文群涛忽然弹身跃起,长剑递出,刺向灰衣人。
而文香阁的三楼忽然飞出一串人骨念珠,念珠高速旋转,在雨中发出阵阵嗡鸣,直袭文群涛后背。
傅锐听见身后风声,神色一变,回头便看到了那串念珠
间不容发之际,傅锐果断做出了决定。他一挺胸膛,将胸口护心镜的位置对准灰衣人的长剑迎了上去,而自己的手中刀则脱手掷出,迎向高速旋转的念珠。
灰衣人刺向傅锐,文群涛刺向灰衣人,念珠袭向文群涛,傅锐飞刀斩念珠……
最先相遇的是飞刀和念珠。
一百零八颗人骨念珠串在一起,就像一条白蛇,在空中嗖嗖作响缠上了傅锐的反曲刀,随后砰的一声四处迸散!
可每颗念珠上所含的劲力却未受到太多的影响,散射向场中……
铛的一声,灰衣人的剑狠狠地刺中了傅锐胸前的铜镜,满蕴真力的一剑将傅锐的身体震得倒飞了出去。
“噗!”文群涛的剑也深深刺进了灰衣人的右肩……
而那些四散的念珠也有十几颗击中了他的后心。
场中人影骤分。
文群涛、灰衣人、傅锐同时摔倒在雨中。
文香阁三楼的窗棂忽然碎裂,高大瘦削的苦行僧飞身跃下,骨瘦如柴的双手在胸前不停的变幻着手印,扑向在角落观战的徐烈。
同时一条紫色倩影裹挟着一道速度极快的剑气,也从文香阁三楼急射而来,倩影越过中庭后玉足在屋檐上一点,剑气再次加速,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傅锐身前……
……
……
此时的靖山王府内外已经被团团包围,就在半个时辰之中,任何一个在这座府邸周围出现的活人此时都已经被尽数杀死,数百条鲜活的生命,就在这个雨夜中沉默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直到此时,大熵天子殷远征终于掌控了全局。
这位大熵天子挥手让护卫的人全部退下,自己一个人走进了靖山王府。
随着房门推开,微寒的夜风裹着雨滴飘了进来,
偌大的靖山王府,便只剩下书房内的靖山王殷熙正和门口的天子殷远征,两个人四目相对。
是兄与弟?君与臣?亦或是天子与阶下囚?
京城上空依旧风起云涌。
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瓢泼大雨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
裹着狐裘坐在软榻上的殷熙正,用玩味漠然的目光看着门口处浑身湿透的殷远征,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笑容,说道:“这么大雨,皇兄不怕再被淋病了吗?”
嚓的一声!天空中雷电大作,将书房映得一片雪亮。
殷远征缓步走进书房,回身轻轻将房门关上,又拿起一旁的火镰,逐个点燃了房中满堂红上的所有蜡烛。
整个书房顿时一片光明。
“你还是那么怕冷。”殷远征看着蜷在狐裘中的殷熙正,声音中有些伤感。
“天道无常,春分前后气候多变,不由得我不怕。”殷熙正的声音很平静。
殷远征往前走了两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身后留下了一行泥泞脏污的脚印。
沉默了一会儿,殷远征忽然问道:“为什么不再等一等?”
殷熙正忽然冲墙上指了指,说道:“那是父皇临终前亲笔写的,我记得你也有一份。”
殷远征抬头,只见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副对联:“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字迹雄浑,笔锋转合之间,却如刀裁般犀利,没有半点拖沓,显然写字的人下笔之时心情极为激动。
“你病了十几年,我等了十几年。”殷熙正悠悠说道:“我怕再等下去,你我都老了,谁来给父皇报仇?”
“你以为我忘了当年的事?”殷远征看着墙上的字,眼中露出了复杂的情绪:“我这些年的病就是因为找不到机会,心里郁结难舒。”
“找不到机会?”殷熙正猛然抬起头,仰着脸用锐利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熵朝天子,自己的皇兄,嘶声喊道:“这十几年间,只要你下一道旨意,便能平了圣堂。有宫南昊,有我,有下属的臣子,有五十万枕戈待旦的雄兵,你怕什么?可你看你都干了什么?给了傅家极高的地位,给了圣堂极高的地位。而我和宫南昊只要有些动作,你便处处掣肘,向傅家与圣堂示好,你觉得我还能再等吗?”
殷远征牢牢盯着殷熙正,沉默好了一阵,才轻声说道:“圣堂如果那么好平,父皇当年就动手了。”
殷熙正忽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将狐裘甩在一旁,用毫不畏惧的眼神看着殷远征吼道:“父皇没有动手是因为当时傅狂徒那个怪物还在,那个妖女还在。可十几年前他们就不在了,难道只剩一个孟繁瀚,你还是不敢动手?你在等什么?等着跟他们拼寿命?”
“你比我晚生了几年。”殷远征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漠:“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强大。”
“强大?”殷熙正忽然神经质地大笑了起来,诡异尖锐的笑声越过外面的风雨,在靖山王府中回荡。
“你知道今晚死了多少人?这些人要么是勇士,要么是能人,如果这些枉死的人攻进圣堂,至少也能拼掉几个圣徒,可他们就这样白白死了。”殷熙正忽然探身抓住殷远征龙袍的袖子,尖声说道:“皇兄,我知道我的人还没死光,只是被你控制住了。你现在下旨,趁今晚一起攻进圣堂,平了圣堂后,我可以自刎在殿前!你就可以安心当你的天子了!”
“好不好?好不好?”
殷熙正眼中竟然闪出希冀的光采,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殷远征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袖子,沉默地看着殷熙正,半晌后才缓缓说道:“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