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德思手中的长剑已经落地,满面冷汗混合着雨水滚滚而落,脸色惨白如纸,左手捂着肋下,不断涌出的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双手,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徐烈,嘶声喊道:“你……你……你为何……”
徐烈神色不变,抖去剑身上的血水和雨滴,冷冷说道:
“徐家当年虽然被诬谋反,但熵室太庙功勋阁内,始终没有撤下我爹的画像。我徐烈身为徐家独子,自然不愿真的当一个叛臣。”
说完将手向空中一招。
“杀!”
随着徐烈的命令,方才已经逐渐散开成翼形的禁卫军盾牌手顿时阵型一变,迅速合围,手举盾牌,把靖山王府派来的那些黑衣死士围在当中。
墙上的弓箭手顿时乱箭齐发,就听惨嚎声不绝于耳,没用多大功夫,那些黑衣死士就全成了黑衣死尸。
徐烈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忽然转头对文群涛说道:“文统领,你出手太早了,为什么不让这位傅兄弟再撑一会儿?大鱼还未上钩,你不怕坏了大事?”
文群涛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却充满着鄙夷与不屑,口中淡淡地回应道:
“我不想我这个兄弟和郭鹏一样。”
随后他走到袁德思身边,沉声问道:“剑圣到底为什么要杀我?”
“不……不知道,只是师父说……说谁能杀……杀了你,就可以……凭借剑法在世间闯荡。”
剑阁有一条规矩,拜师剑阁,便斩断俗世一切,不得轻易下山。所以凡剑阁弟子,入了剑阁,便如同出家人一样,纵然剑道有成,也不能在世间争名逐利。
可在学会了满身本领后,又有谁甘心再与青山流水为伴,不去想那软红十丈,无限繁华。
文群涛仰首向天,任由冰凉的雨水冲刷在脸上。
可纵然清雨如注,也洗不去他心头的惘然和疑惑,他实在想不通,那个自己一直尊敬、崇拜并且影响自己一生的老人,为什么要如此安排。
傅锐沉默站在文群涛的身后,他的心里同样有很多的疑惑,但他没有时间去想,因为直觉告诉他,今夜的危机还远远没有结束。
或许只是刚刚开始。
他双手紧握住刀柄,雪亮的刀身横于胸前淋着雨水,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四周除了徐烈的铁甲军,只剩下地上那些被雨水不停冲涮的尸体,还有那些重伤呻吟的黑衣人,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立的敌人。
……
可就连文群涛也没有发现,身后文香阁的三楼上,身穿紫衣的紫莹和一个苦行僧正静静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院中的搏杀。
一阵风从窗棂吹进楼中,吹动紫莹头顶的花环,拂起她柔顺的红发,露出那张骄傲冷酷的容颜。
她身边的苦行僧大约四十余岁,高鼻深目,新长出的寸头如同利剑般锋锐,一身宽大的百衲袍遮住了瘦骨嶙峋的身体,赤着双足,手里捻着一串人骨念珠,看着前院的情形,开口说道:
“看来袁德思中计了,剑阁其他的人为何至今还不现身?”
紫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微嘲道:“早晚要来的,咱们只管看戏,反正也用不着咱们出手。”
苦行僧眉头微皱,说道:“袁德思的身手在剑圣一众弟子中也算是不错的,实在有些可惜了。”
紫莹眉梢微挑,不屑地说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可惜的?”
苦行僧轻叹了一声,合掌当胸说道:“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你看到那个年轻人胸口那面镜子了吗?”紫莹伸手遥指了一下场中的傅锐。
“镜子?”苦行僧眯着眼看了看,“那不就是面护心镜?”
“我觉得不是。”紫莹摇了摇头,“看看情况再说,等个时机你出手吸引他们的注意,我伺机把那面镜子抢来。”
“全凭祭司安排。”苦行僧微微躬身。
……
就在这时,院中骤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那些铁甲军的弓箭手忽然从墙上摔了下来,每个人的颈间都有一抹剑痕,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倒在地上的身体只是抽搐了几下,便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气绝身亡。
随着弓箭手的尸体摔下,十几个身披穿着深色雨披,和袁德思同样打扮的灰衣人也随着跳了进来,每个人都是手持长剑,表情坚毅冷漠,牢牢地盯着院中的文群涛。
今夜最强的敌人终于现身,显然全都是剑阁中人。
呼呼的风声在文香阁梁柱间穿梭咆哮,哗哗的雨声在院中奏响着死亡的前奏。
变生肘腋,文群涛、徐烈和傅锐带着剩下的盾牌手,沉默地看着忽然闯入的灰衣人,没有抢先动手。
沉默的时间并不长,文群涛的目光落在为首一个三缕长髯的灰衣人脸上,淡然说道:“你们都是剑阁门人?”
“是。”三缕长髯的灰衣剑客平静地回答。
“杀了我,顺便拥立靖山王?”文群涛继续问道。
“这个方法最快,也最直接。”灰衣人从始至终没有看倒在地上的袁德思一眼,微笑说道:“靖山王的禁军很快就会突破外围,何况还有其他助力,今夜你们的胜算实在不大……”
说到这儿他看了徐烈一眼,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人叛变。”
“那就不用废话了。”文群涛一振长剑。
“杀!”三缕长髯的灰衣人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
随着声音,以三缕长髯的灰衣人为首的五个人扑向文群涛,两个人扑向徐烈,只有一个人冲向傅锐,其余十几个灰衣人则是直接杀向了盾牌手们布成的拒马阵。
文群涛面色骤然升起一片潮红,就和前两天在山道中力战南夏勇士戈尔穆一样,一剑刺出……
只是这一剑并不是刺向来袭的五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刺向了院中一个蓄水的大荷花缸。
大雨开始时,大缸便一直承着雨水,随着暴雨越下越大,水也越蓄越多,此时早已溢了出来。
满蕴真炁的长剑破空而至,穿透重重雨帘,正中缸身。锋利剑身与荷花缸相撞,发出一声清脆悠长的炸裂声。
荷花乍破,水花四溅。
“起!”文群涛此刻的脸色已从方才的潮红变成了殷红一片,忽然发出一声大吼,吼声响彻整个文香阁,雨夜中的三层高楼都仿佛被这声大吼震得晃了晃。
随着吼声,他手中剑向上一撩,整个缸中的水就像是忽然找到了方向,层层叠叠,前仆后继,如大海潮生,群涛扑岸,化作奔腾的水幕,直奔袭来的五个灰衣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