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群涛静静地听着,双唇紧闭,努力抑制着内心的震惊。
甚至是痛苦。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向尊敬的剑圣要杀自己。
可苦思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文群涛本是洒脱磊落之人,既然想不通,便也不再去想,他盯着袁德思,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出手吧。”
随后他又看向傅锐说道:“他们人多,照顾一下我身后。”
说完,缓缓拔出了腰中的长剑。
对面的袁德思也缓缓伸手握住腰畔剑柄,手指与沾着雨水的剑柄相握的刹那间,身上灰衣无风自动,飘落身周的雨点似乎遇到了一股无形的气障,忽然四下飞溅,如烟如雾。
仓啷一声,长剑出鞘,青芒暴涨,一点寒光如蛇吐信,快如闪电,直袭文群涛。
文群涛洒脱的脸上骤然笼上一层寒霜,一股凛然的肃杀之气自体内发散而出,身周的凄寒冷雨仿佛感受也不堪承受这肃杀之意,摇晃倾斜,仿佛再没有一滴敢打湿他那一袭青衫。
“这就是炁功的妙用吗?”旁边的傅锐瞪大了眼睛,心里赞叹羡慕。
文群涛当然不知道傅锐的心理活动,双足一点,斜斜跃起,轻巧的躲过袁德思的一剑,手中长剑挟带着一股剑气,直刺袁德思的前胸……
袁德思自幼在剑阁深山中学艺,无论剑法剑炁,都是剑圣丁毅亲授的道门之剑……
文群涛的炁功虽然也是丁毅所授,剑法却是学自人间……
道门之剑和人间之剑今日相会在文香阁前……
袁德思的剑无痕无迹,无声无息,无情无识,乃是纯正的道门剑意,就如无情的天地,只有规则,没有一丝一毫对生命的怜悯。
文群涛的剑势却如江河浪涌,前赴后继,绵绵不绝。在空气中虽然依循着笔直的线条前行,可每至尽处,却是可弯可折。而弯折之后的下一剑依旧能笔直刺出,如人行事,偶有委曲求全,依旧遵循本心。
袁德思的剑如同最细的寒风,最微的秋雨,能够渗透世间万物。
文群涛剑却是外圆内方,看似圆滑,实则方正,任你天地无情,只求问心无愧。
双剑在空中交会碰撞了不知道多少次,又似乎一次碰撞都没有发生,可一旁观战的人却被双方无形的剑气逼得逐渐后退,慢慢地已经离开两人三丈开外。
……
徐烈见二人已经交手,将手一举,喊了一声“杀”,一群黑衣人便向傅锐逼去。
傅锐拔刀在手,将身体一抖,把淋的精湿的大氅甩落,露出了内衬的自制皮甲。
他昨天照着文群涛给的小册子练了一天,小有心得,方才看文群涛和袁德思起手的架势,心里好生羡慕,于是也暗暗运气,试图借着这一甩之力,也想像他们一样,将身周雨滴震散。
湿透了的大氅“噗”的一声如同一摊烂泥般掉落在院子的积水中,溅起了半尺高的水花,而落下来的雨水不但没被他弹开,反而瞬间哗哗的浇在身上。
寒意让他瞬间打了个冷战,直接就把他刚运转起来的那点如游丝般惨淡的内力震散,雨水顺着散发滴落,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落汤鸡。
还没等傅锐感到尴尬,一柄闪着雪亮刀光的长刀已经劈到眼前。
比起炁功,傅锐还是更习惯这种刀刀见血的肉搏。他看着身前的雨地,似乎没有看见马上这即将临头的凶狠一刀,只见他手腕一翻,刀锋化作一道白光,然后……刀光忽敛,消失不见。
他手中那把自制的反曲弯刀,这时候静止在那名扑上来的黑衣人脖颈间,刀锋深深斫进那人颈间大概一半的距离。
刀锋被皮肤骨肉紧紧夹住,血水从皮肉与钢铁细细的结合处涌出,然后迅速被越来越大的夜雨冲洗干净。
傅锐握着刀柄,微微低头看着大雨在院中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保持着沉膝转腰的姿式。
间不容发之际,又有三人扑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但它不会真的停止。傅锐闪电般一拉左臂,刀锋在那名已死的黑衣人脖颈处带出一道令人牙酸的胫骨磨擦声。
就在这名黑衣人瞪着死不瞑目双眼倒下的过程中,傅锐左手轻巧地夺过他手里的钢刀,右手反曲刀立刻变为反握。
他的右手顺势横向一挥,随着刀身上附着的雨水猛然溅起,刀刃轻轻抹过第二个敌人的咽喉。
傅锐双刀在手,左手刀斜斫,又砍翻左侧袭来的敌人,紧接着身形一转骤然发力,反曲刀划破雨幕,刺入了第四个敌人的胸膛。
甫一照面,四名黑衣人便死在他的刀下,血水从残破身躯上四处喷洒,竟仿佛比雨水还要更加密集。
那边的文群涛和袁德思二人虽然打得生死一线,精彩绝伦,但若论气势,却是被傅锐拿捏的死死的……
可傅锐却有些不敢相信。
他知道自己很快,也很强,却不敢相信自己会变得这么快!这么强!
就在他有些失神的时候,一缕鲜血的甜腥味轻轻钻入了鼻端。
傅锐忽然感到口干舌燥,浑身燥热,他使劲抿了抿嘴唇,舔了舔唇周围的雨水,可仍旧无济于事。
燥热依旧,身体内的水分似乎正在快速流失。
不仅如此,他感觉身体似乎起了某种变化,心跳不断加快,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翻腾……
傅锐忽然觉得自己很享受这种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恐惧与压迫感都不见了,越来越舒服,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似乎有用不完的气力……
一根根青筋在暴起,一条条血管在偾张,傅锐的双手将刀握的更紧了……
傅锐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随后他不再只求守住文群涛的身后,而是大步向前,挥刀迎向冲上来的大群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