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行仁,死了。死在主卧的床榻之上,右手的手掌伏在胸口上,胸口一片殷红,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兖州牛百户的百户所驻地,牛百户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支着脑袋听着贾府的下人禀报,酒杯中的浊酒因为手指用力太大而在杯中不断的震动。
“已经气绝了?”
“是的,大人。小的来的时候,贾老爷已经断气了。”
“你刚刚说那个小女贼不是并未一击致命么?”
“当时是这样,女眷和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扶老爷去休息,老爷喊了一会“贾行痴杀人啦”,胸口不停往外渗血就昏过去了,管家老贾赶忙去喊郎中,等郎中赶到,就已经不行了。”
牛百户听完沉默半晌,把酒杯往桌上一拍,猛地站起:“他奶奶的,这事儿拖不得了,庄大顶!点上十号兄弟,跟我火速出发。”
......
贾府内,人声鼎沸,如果把吃瓜的中都小队一行人排除在外,其他人潮泾渭分明的分为两派;
贾行仁那一房的婆娘和贾府老人都嚷嚷着要贾行痴杀人偿命,抓贾行痴去见官。而不住在贾府的村中族老和这两天出现过多次的贾三叔等人都强调贾家不可主心骨,建议先让贾行痴主持大局,再查找凶手。
而贾行痴,仿佛还没有从巨大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满脸的茫然地站在贾福身侧。
突然,贾府大门被猛的踹开,如潮水般涌进十数名全副武装的军汉,为首的则是身骑高头大马,披甲执刀的牛百户,只见他仰着头,用眼睛的余光睥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贾行痴在哪?”
“在下在这。”
“好哇,倒是省了事,拿下。”牛百户坐在马上纹丝不动,右手一抬,就是两名军汉出列上前,将贾行痴按在牛百户马前。
现场突然鸦雀无声,贾行仁一房的女眷明显神态雀跃,贾三爷一行人则面如死灰。
“敢问军爷,我犯了什么罪?”贾行痴被压在地上,只能张口叫屈。
“好你个贪财弑兄的狗东西,还敢和牛爷爷顶嘴,掌嘴。“牛百户不给他申辩的机会,破口大骂。
两个军汉左右开弓,几下就把贾行痴扇的面目全非。
“他们怎敢未审先用刑?他们要屈打成招!”人群中,汤子衿忍不住马上就要跳出来,他父亲汤大人推官出身,到外放提刑,一路直到执掌大理寺,对于汤子衿从小就教育何为法理,何为人伦。对于这样视大明律于不顾的执法行为,她自然更加气愤。刚要上前,罗汉一把给汤子衿按住,她错愕回头,罗汉不说话,只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牛百户一直留心着众人的反应,见虽然脸色各有不同,但是终没人跳出来反抗,他大抵心里有数。对着左右吩咐到:“你二人把这个贼人压回大营,再唤王总旗带五十号兄弟来,随我接管贾家村。”
眼见朝阳从东方已经刺破了天际,大局将定。
“宁阳县令,吴知县到!”只见一队官府衙役匆匆赶到,正巧堵住牛百户一行人的退路。一台四台大轿从远处姗姗来迟。未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
“牛大人,哎呀我的牛大人,你你你你这不是让下官难办吗?”只见一人头戴乌纱帽,身穿七品青袍圆领常服,胸前鸂鶒图案,气喘吁吁地从轿子上下来。和像熊一般魁梧的牛百户形成鲜明对比,吴知县骨瘦嶙峋,宽大的常服套在他身上就好像一件宽大的袍子,胸前禽兽图案都显得歪七扭八,如果脱去这身官袍,倒是比张九龄更像几份街头算命的老道。
吴县令提着官服,一路小跑到牛百户跟前,扎扎实实就是一个九十度大礼,恭恭敬敬的拜完了,抬头一脸媚笑:“牛大人,这宁阳好歹也是下官治下,出了人命大案,如果下官不管不问,任由牛百户带走了人,下官在府台大人那边,怕是难办啊。”
“我虽高你一级,但是我朝文武官体系有别,吴大人对我不用自称下官。”牛百户余光扫着吴县令,眼里满是嫌弃,心下却道不好,这个牛皮糖怎么来了?
“不碍事的,都是为国分忧,牛大人莫要自谦。可是这嫌犯.....可否方便让下官带回衙门再审呀。”吴县令对于牛百户的眼神恍若未闻,依旧客客气气。
“不方便。”牛百户冷哼,两个军汉架起贾行痴就要上马,可是贾府门口密密麻麻赌满了衙役和胥吏,人数竟远多于牛百户带来的人,三班六房怕是都到齐了,一时之间竟是僵持住了。
牛百户见局面就要僵住,怀中立刻掏出一沓地契,对着吴知县招展:“贾家村所属田地,都是兖州卫所军田,户部早有备案,指挥所治下犯事,我兖州卫自有断事会进行处理,山东都司也有牢狱,就不烦吴知县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