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鹤唳再起。

片刻之后，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鸟儿飞向高空时，扑闪翅膀时翙翙其羽之声。

嵇行夜躺在地上茫然地睁开眼睛，眼神空洞而绝望，竟好像真的死过一回似的。

林间竹叶仍簌簌落下，几只黄白相间的仙鹤盘旋在竹林上空，如同他在斗兽场上挥洒的金银。

那无相仍坐在屋顶上，从嵇行夜的视角看去，像是一位神明在地狱的倒影。

见他醒来，仍是问出那句：“后生，你因何而活？”

嵇行夜缓缓起身，不知怎地，身体竟骤然轻快了许多。他脚尖轻轻一点，腾空而起，悬在半空与那神明无相平行而立。

心中生出一把利刃，手中瞬时便化出了一把剑的虚影。他将那把形似羽毛的“剑”负在身后，目光如炬地平视着眼前神明，坚定答道：“我嵇行夜，终此一生，为天下苍生而活！”

竹馆中不过弹指一挥间，嵇行夜已在幻世之中历经般若四重境，遍尝世间圆满、缺憾、苦楚与极乐，心性与来时大不相同，17岁的少年仿佛被人在心里放了一把火，烧得他遍身热血沸腾。

可无相却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口中不屑地吐出四个字：“稚子天真。”

嵇行夜勃然大怒，剑指神明，厉声叩问：“那你呢？你又是为何而活？”

剑气行过之处，飓风如利刃劈开土地山石，那间破旧的竹馆也随之倒塌。

而无相却仍端坐在竹舍上空，那剑气并未伤他分毫，甚至衣摆须发也一丝未动，他忽然睁开双眼，双眸中涌动着金色的光芒。

无相答曰：“因果。”

嵇行夜瞳孔大张，无言以对。。。

这就好像有一个故弄玄虚的怪人忽然拉着你说：年轻人，你先别着急走，我要考考你。

然后不由分说地给你出了一道题：你活着是为了什么呀？

你不回答，他便给你讲了四个故事，然后对你说：你自己去悟吧。

你身临其境地感受着故事主角的人生，冥思苦想，好不容易得出自认为恰当的答案，却被这个怪人一一否定。

然后他向你宣布了一个与所有故事皆毫不相干的答案：因为活着，所以活着。

这一刻，嵇行夜感觉到自己被眼前这个人给耍了，他从小受门规约束，待人谦和有礼，处事平心静气，可毕竟少年心性，此时再也绷不住了。

他高声怒骂道：“去你*的因果！”

而后便提剑杀来，他不明白此刻的怒意究竟来自何处，这莫名得来的神力也毫无章法，只知道劈头盖脸地朝那自诩神明的人攻击。

然而神明终究是神明，他饱含愤怒与憋屈的剑意根本不能撼动无相分毫，反将自己桎梏在自身真气乱窜时形成的牢笼里，手中的“剑”也倏地消失了。

无相的面容忽然变幻，那满脸褶皱与白须皆淡去，皮肤变得细腻光滑，束着金冠的头发也瞬间有了光彩。

他悬在月华之下，一身华丽的白衣覆着冰肌玉骨的躯体，眉心一枚金色的鹤形印记正闪烁着微光。

比起方才那枯槁残烛般的鬼样，此时的无相面目慈悲而圣洁，如同一个真正的神明。

嵇行夜因极度惊怒而口不能言，只听那无相开口说道：“感受到这股神力了吗？你想要它吗？”

嵇行夜无法忽视内心对神力的极限渴望，便奋力挣扎，企图以求生之志掩盖内心的欲望。

无相冷笑一声，眼里没有一丝怜悯，又说道：“肉体凡胎，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