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热乎乎的烙饼上桌,这让祝卿好心里咯噔一下啊,眼眶微红,她贸然抬头又低了下来。
“尝尝。”青竹专门给她也端了一碗,虽然心里对薛家早已心生厌恶,看她毫无恶意,想来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
“欸,烫!”看着祝卿好一口都不带吹的,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真好吃,青竹姐姐,还是你手艺好。”祝卿好笑得开怀,愣是忘了稍加掩饰。
“春祺,你吃过吗?”薛莹意识到不对。
“嗯?丞相府之外的那家烙饼店,我常去,那口味,就是不如青竹姐姐做的香。”祝卿好再次捧起那张假笑,试图蒙混过关。
青竹听她油嘴滑舌,也不说什么,又从自己盘里拿了一张给她,善意又添几分,她看得出来眼前人并不像丞相派来的,那股亲近感像是与身俱来的。
反观薛莹,吃烙饼的时候心不在焉,倒不像是她先提议的。
“春祺,你,你这么晚怎么不睡?”青竹在宫里待得久,有些受宫里嬷嬷的影响,对不受宫规的反而有些特别的在意。
就连她发现有人偷偷记下小姐日常,她都非常敏感,虽然那一次被调走,但后来入宫侍候的难免让她心有余悸。
“啊,噩梦惊醒,想透口气,一时迷了路,幸好碰见太后娘娘。”祝卿好装作懵懂的样子,眨巴着眼睛,试图表现的很无辜。
“哦哦,这离宫可不比东宫,你这样可不行,薛府都没教你规矩吗?”青竹算是某种意义上,薛莹心里的蛔虫,她也是秉着太后娘娘近身的身份,才如此有话语权。
“我,婢子,婢子是新来的,张尚宫教授的,婢子都有好好学。”祝卿好一边说一边想,紧接着像个愣头青,再次跪了起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也请不要赶走婢子。”
薛莹将信将疑,递给青竹一个眼神,她搀扶其起身。
天边白肚缓缓覆盖暮色,一点点从边角笼罩开来。
“早些回去吧,慢点吃。”薛莹收回目光,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下了逐客令,又不想她毛毛躁躁的,一同传闻中一般温婉。
青竹伺候她在床榻上小憩。
祝卿好偷瞄着,床榻位于主卧的偏侧,对面有一扇窗棂,关闭着。侧首可览全局。她意识到薛莹的视线,避免再出纰漏,吃完祝卿好也来不及多说什么,紧紧张张地躬身行礼,准备离去。
青竹还在叹息祝卿好的规矩有待提升,薛莹却突兀地叫了一声,“卿好!”
祝卿好木楞在原地,转过身又卖着无辜,“娘娘,是需要婢子请祝小姐来请安吗?”
还是她机灵,眼见薛莹注视着不语,她下意识看向青竹,青竹也是移步至床榻,薛莹继续说道,“今日便不用了,她若是住不惯,先行回东宫亦无妨。”视线的打量却没变。
祝卿好点点头,加快步子离开。
青竹却是不明白,小姐这是为了什么,她却笑了。
她看着小姐久违地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不想打断,也没有追问。但是对春祺的疑问反而加深了。
祝卿好返回屋里的时候,紧关绣闼,她长呼一口气,干涸的喉咙上下拨动,微微呼吸声里,还抖颤着不安,她总觉薛莹像是发现了什么,她刚刚那句试探是什么呢……
霞光正一点点侵蚀开来,湛蓝的天际渐渐明亮,伴着紫色的微瑕。
等桃月来敲门的时候,祝卿好此刻已经有些无力了,“你这是怎么了?”
她慵懒地抬眼,桃月撇嘴,不情不愿地说,“小姐让你随侍,今日要去拜见太后娘娘的。”
“不用去了,太后娘娘说今日不用请安。”祝卿好面无表情地表述,反而引起了桃月的惊奇。
“你,你怎么——”
“遇到了,娘娘说的,还说若是住不惯可以先行回东宫。”
“啧,我们当然要同太后娘娘亲厚,回东宫作什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怨恨,但紧接着意识到说漏了嘴,唇线抿直,有些无辜地撇开视线。
“午膳的时候呗。”祝卿好反而不以为意。
桃月吃了哑巴亏,气愤地摔门而出。
但是,祝卿好可不想再待在这里,并不利于计划的执行。而且,中秋就在后日,帝戊的用意恐怕不止是薛莹。之前刺杀一事所耽搁的裴崔连理,恐怕也会提上日程。
对于崔妙宜,虽然最初她并不在意,可是似乎她与记忆中的那人有些偏差,她动了恻隐之心。
耳边嘈杂的呀哑声,有些熟悉,祝卿好顺着声音,找到了那只乌鸦,还有那只猫,她轻嗔,对于【子】不得不重新改观。他如此能力,留在校场,想要找到什么,她不免有些好奇。
乌鸦甚是乖巧,收了声,迈着麻利的步子,伸出一只绑着纸条的线索。
祝卿好都不免怀疑,这鸟该不是他化形而来的,太有灵性了。
内容很简单,除了裴兆勋二次审问【亥】的细节,还有【酉】在崔府的见闻。显而易见的是,崔妙宜对于两家联姻并无反对,反而是日日前来的薛英,这几日不见踪影,不知是何缘故。
祝卿好其实是不太理解崔妙宜,尽管她贵为中都第一佳人,身份地位其实不然,崔家主母林氏身体病恙,为人还算平和,林家却不是吃素的。她在崔府举足艰难,但还是坚持至现在,如今堂而皇之成为政治的牺牲品,真的甘愿吗。
何况,裴兆勋亡妻刚满三年,守孝期刚过,便要另娶妻氏,外人名声倒是好,她真的请愿如此。
祝卿好现下并无纸笔,盯着乌鸦,眼睛咕噜转悠一圈,灵机一动,对着乌鸦说,“继续盯着崔府,裴兆勋南蛮的结果寻到没有?”
心里想着,这般有灵性,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人话,能不能转述。
说完,她自发地笑起来,笑自己如何又同从前般幼稚,摆摆手,让乌鸦飞走。
抱起那只小猫咪,就准备离开。
又碰到了青竹,“青竹姐姐。”
看着蓁蓁乖巧地卧睡在她怀里,有些木楞地说起,“这猫从不与人亲近。”抬眼看向祝卿好,眼神里的坚定像是想到了什么,“便是娘娘,也不见得它这般温顺。”
“是吗?”祝卿好顺着它的毛,没想太多,这小猫有些像从前家里的那只,不过她继而想起,猫的寿命何其短,那年她途中颠簸,将猫安置好人家,想来也该寿终正寝了。
看着祝卿好逗猫远去,驻足在原地的青竹,看见了远处的“祝家遗孤”,眼神里的混沌如同此刻阴沉的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