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无物的触感,让祝卿好终于发现掐出的伤痕,鲜红的指甲印在手心形成参差不齐的痕迹,她怔怔地出了神,风攀爬着窗棂闯入,她倍感寒凉,像是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她缓缓起身,猛然的晕眩让她下意识想要依靠什么,却是枉然。
没由来的嗤笑声,让她模糊地记着梦里的些许碎片,她木然地看着,看着满园盛然,徒留她一人空荡荡地漂泊着。
推开门,已是丑时,离宫安静地交错里,她只觉得阴森可怖,从前她便不喜欢常来宫里,从来都是太子哥哥出宫后同他们一起游玩,偶尔佳节需要进宫觐见。
除却她讨厌这一围又一围的红墙绿瓦,更讨厌这宫里规矩束缚,一个又一个让人觉得不自在。
那年,太子哥哥同她玩笑话,若是以后封爵尚地,定然要赐她一个大草原,让你好肆意奔跑,绝迹不让你论困在这方寸之地。
那年,兄长会在一旁附和,届时定将这西北踏为平原,好让她自由自在。
那年,相宏宇更是积极,定是要为她马首是瞻,只为一生荣华富贵。
那年,唯有薛莹站在一侧,笑而不语,像是看透了什么,却又无比羡慕。
那年,她无心之言,也成了无心之举,如今更是变成无为之变。
灯盏并不通明,这让祝卿好觉得费解,借着月色,不算明亮。
在某处阴影里,她看见一人站在远端,有一只荧光,祝卿好被吸引了去,想看清来人,只觉得有些许眼熟。
月光徐徐洒下来,荧光飘忽在那女子的鬓发上,脚边的灯光从下而上照清了她的面容——薛莹。
听到碎叶被踩踏的声音,薛莹身躯一震,提起灯笼小心探望着。
祝卿好倒是不避讳,整个人从环廊里走出来,行了跪拜礼,属实隆重。
“参见太后娘娘。”一时间的恍惚,不知是否在悼念从前的约定。
“抬起头来。”薛莹提灯往前,照亮了那容貌,发现是蓝岚身边的侍女,“是你啊。”
却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她并不想过多的知道谁是谁,从哪来,去哪里,她自己也没能弄清楚,日日礼佛,佛前的那抹清净像是能让她心里安稳些。
没听见后头离开的动静,薛莹才默默回首,盯着她,祝卿好也不回避,直勾勾地与之对视,像在寻找从前她的影子。
“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名叫春祺。”
“春祺?”薛莹开始对她上下打量,“薛府中人?”薛府年轻一辈以“春夏秋冬”为辈,分派各个院里。
“是。”
“父亲,可有让你传话?”
“没有。”祝卿好听着眼前人对薛家的漠然,提及薛平忠的无奈,她抬首望着她落寞的样子,像是被月宫所遗弃的嫦娥,远远眺望,等待着。
祝卿好陡然提问,“小姐,何不召见丞相大人?”
贸然的禁言,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祝卿好坚毅的眼神透着月色像是某种信念,薛莹木楞在原地,沉默片刻,“你以为丞相是何许人也?”
祝卿好不明所以,“丞相为国为民,人人都说他是位好官。”
“既是如此,好官该为家国大事烦忧,而非小家。”薛莹并不是想问这些,但她这么回话,她也不想过多地表露其他,顺着她的话圆了一些父亲的颜面。
眼前人显然不想多提及,可祝卿好像是非要弄清楚始末,她想确认当年之事是否她也只是无辜之人,毕竟,她同太子哥哥是那般情投意合,如何会成为先帝的妃嫔。
“你,你不怕我?”薛莹不喜欢这样的审视,她的眼睛总让她心有余悸,她不想与之多言。
“太后娘娘宽厚,婢子为何要怕?”
“因为,我可以杀了你。”薛莹笑了笑,在夜色与月色的双重映衬下,这句话调皮地有些诡异。
祝卿好愣了愣,眼前人不同于过往,似乎在深宫里,她也变了。
她没有被吓得跪地求饶,让薛莹有些诧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不过像是找到了什么关巧,她继续吓唬,“因为我不是人,是鬼啊!”
猛然朝她奔来,突然放大的脸上,祝卿好发现她气色不佳,有些须弥。
身临其境人不知,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一幕活脱脱是她从前老爱吓唬薛莹,致使屡试不爽,虽然总被训,可是乐在其中。
反过来,薛莹像是有些疯魔,沉浸于过往,不可自拔,又时常看得太清,无能为力而力不从心。
祝卿好深吸一口气,哽咽地垂首,耳边匆匆赶来的步履,让祝卿好匍匐在地,乞求饶恕。
青竹见状,先为薛莹披上狐裘,又指着跪在地上的祝卿好,“不懂规矩!”
然后细声细语地让薛莹仔细着身体,对祝卿好的言语里尽是嫌弃,这一幕让薛莹笑出了声,声音清脆,笑声发自肺腑,更是捂着肚子笑得开怀。
一时间让怒气腾腾的青竹都消了气焰,更是让祝卿好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她有失体统。
但是看着一旁的青竹几乎是饱含热泪,祝卿好像是懂了,懂她久居深宫,被束缚的太严,除了青竹一人陪在左右,内心空荡荡的无处宣泄,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不得不只棱起这架子,才不让外人觉得虚有其表。
“青竹,青竹,我饿了。”捂着肚子有些委屈。
“小姐!”青竹下意识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
薛莹似乎也因此恍惚至从前,她吐了吐舌头,不同于闺中委婉的那副淑女形象,这一刻她像贯穿了“祝卿好”的肆意妄为。
二人相视一笑,又意识到不远处的另一人。
祝卿好可是识趣,注意到视线的聚集,立刻低头,“婢子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
末了,祝卿好还是跟着她们进了主殿。
如坐针毡,几番想要离去,都被薛莹制止,她反复盯着祝卿好,祝卿好下意识抚着面颊,担忧自己是不是哪里露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