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舟利用他的校友网络，券商营业部的股民圈子，建立了很多小饭局。他每次都能成为饭桌焦点，那是因为他分析起来头头是道。和那些连上市公司业务都搞不清的股民相比，成舟就是真专家。公司的业务、竞争力、国际国内环境、政策等等都信手拈来，再加上他专业修养不够，讲起来也没有顾忌，这反而容易增加外行对他的信任。外行信任一个人可能不是因为分析的逻辑而信任他，而是这个人看起来是不是够自信，是不是笃定，是不是声音洪亮。他们通过这些外在特征来判断一个人的观点是不是有价值。很多专家反而不会把话讲满，因为他们知道有另外情况。而成舟本身就是半罐水，他反而敢把话讲满，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例外情况。这反而让外行对他增加了莫名的信任感。他推荐的股票看起来逻辑也很对，最关键的是，他推荐的股票都能涨。这种来回的印证使得他的声誉日浓，不少大户都希望能见见成舟。这些人也是经过了长达4年的熊市，现在开始逐步止血，都希望从成舟这里得到更多的教导，早日把亏损弥补回来。

大多数的人们总是这样的，懒惰、愚蠢但是贪婪。他们在思想上是懒惰的，不愿意动任何脑子，但是在身体上又很勤奋。自己不愿意做任何功课，但是各种股票交流活动他们总是一场不落。他们想不劳而获，但是又不愿意花那么一小点时间去研究股票，连上市公司的主营业务是什么都不太清楚，还老想从股票市场赚到钱，把股票市场当作提款机。他们总是对所谓的专家意见言听计从，总是相信专家就是口含天宪之人。但是，可悲之处在于，并无法分辨真专家和伪专家，往往会根据自己的第一印象来判断对方的成色，反而是那些口齿伶俐、绘声绘色、敢打包票的人成为专业素养的代表。要是他们有灵魂的话，站在高处来观看自己的肉体的行为，相信他们也会黯然一笑的。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就恰好是他们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去避免的吗？

成舟很快就在这些人的圈子中博得了一定的名声，大家都把他当作了股市神童。其实，他们但凡用脑子想一下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成舟所推荐的股票也仅仅是他从他们公司行业分析师哪里听来的股票，只不过他把行业分析师的报告看了一遍，把一些关键点背了下来，这样也能让他侃侃而谈。当然，根本的原因是在成舟开始从事这行的时候，正值牛市的兴起，所有股票都是在涨的，好股票、垃圾股票都是涨的，没有方向的差别，只有涨多涨少跌区别。

成舟刚刚拿到从业资格没有多久，他的心思也活跃起来了。这么多人想听他的观点，他刚好又背靠了中国最大最好之一的一家券商研究所，背后有数不清的智力支援，有源源不断的观点输入，他再经过稍微加工，就滔滔不绝地输出。成舟的表达能力很强，油滑中不失真诚，健谈但是不浮夸，很容易让人信任，使人相信所有这些观点都是他独自发展出来的。

不少股民都希望听听成舟的意见，有不少人提出让成舟帮忙打理资产。当然，成舟是没有资格独立帮别人理财的，他也没有时间去帮大家理财。如果一但帮别人理财，业绩的任何风吹草都都会被无限放大，一定有人不满意，因为委托人就会有更高的期望。人，只有一有了更高的期望就不太容易满足了，也就容易产生纠纷。他现在是正规金融机构的从业人员，但是业务范围并不包括代客理财，这就是容易被监管机构抓个正着的。不过，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收取顾问费。

按理说，他也没有资格收取顾问费，他甚至都没有这个想法。但是，有几个坚定的信徒坚持让成舟收取一定的费用，大家认为收取了费用之后，成舟才会定期给他们荐股。否则就纯凭成舟的义务劳动，这样大家反而容易错过牛股机会。支付顾问费的方式也是一个老年股民想出来的，就是让成舟进一批廉价的手镯，参加这个社群的人每人再按照资产规模去买多少成舟手中的廉价手镯，通过这种方式向成舟支付一定的费用。这些费用和基金公司的管理费相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因此，大家在没有征求成舟同意的时候就已经把方案给他想好了，甚至有一个大爷还从天桥上去批发了几十只廉价的工业手镯，在他们一次聚餐的时候，把这个方案公布了。

成舟起初还担心违规，被合规发现，因此坚持不接受。但是，他的粉丝团一定要他接受，而且再三说，盈亏都算他们自己的，和成舟无关。成舟体会到了被需要的感觉，感觉自己就是财神，大家都相信他有点石成金的能力。这种被信任，被追捧的感觉可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简直比他小时候带着保安出去打架的厂长儿子还要威风，还要感觉良好，毕竟厂长儿子是靠他爹，而他是靠他自己。成舟虽然知道他不具备股票投资能力，但是他相信他背后的团队，他相信中国最头部的几家中的一家研究所是有集体智慧的。因此，只要在合规上不会被抓住把柄，他相信这个生意模式是能持续的。

随着市场越来越红火，找成舟咨询的人越来越多，在成舟公司开立股票账户的投资者也越来越多。成舟简直是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通过成舟来开户的投资者越来越多，他在公司的业绩也越来越好。他的粉丝付给他的顾问费积少成多，也是不小的一笔钱了。他把这些顾问费和工资又投入了股市，买入了几只股票基金，基金的净值增长也是一天一个样。

刚工作没多久，他父母就说用他们的毕业积蓄，再从亲戚朋友哪里借一点钱，让成舟在BJ买一套小房子，这样也才算在BJ安下了家。他父母认为，没有房子总是在漂泊，不是长久之计。有了房子，安定下来，结婚生子，才算是真正的北京人。成舟对结婚生子还没有提上议事日程，他觉得还早，他希望他的另外一半对他的职业有很大的助力。当然，说白了，是希望未来的岳父岳母对他的事业有所助力。但是，有能力提供事业助力的岳父岳母眼光也很独到，选择余地也很大，因此成舟一直没有找到非常合适的结婚对象。成舟和马梁倒不同，马梁可以有很多任女朋友，但是成舟觉得如果没有特别合适的结婚对象，谈恋爱就是浪费时间，反而容易错过好的机会。

在牛市中，他的工资奖金很高，顾问费、投资收益也是快速增长，买房付个首付也没有问题。有一天，成舟出门去吃饭的时候经过了万柳的一个小区，对小区的位置、建筑的式样都觉得很满意，而且户型也可大可小。他就留意了一下，再经过的时候找了两家中介看了看小区房型的介绍。他有些心动，但是还是觉得不着急，近期也不打算结婚。但是，有一天晚上，他无聊的时候浏览网站，刚好看到了任大炮的一篇演讲，意思就是再不买房以后都不一定买得起了。任大炮列举了很多证据来论证中国的房价才是刚刚起步，这是最好的投资和财富保值工具。成舟也去查了查任大炮的履历，开始的时候觉得这就是一地产开发商忽悠人的常用手段。后来也去问了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首席经济学家在给客户演讲的时候总是赞钉截铁，但是当成舟真去私下问他的时候，首席经济学家模棱两可，觉得有可能涨，也有可能跌，因为谢丹尼作为麻省理工学院经济学博士天天都在发文，说中国的房价已经有泡沫了。首席经济学家只说，如果是居住需求，不妨买一套，如果单纯是为了投资的话，不妨也买一套。首席经济学家说，房价是能消化的，大不了就像日本这样，花很多年才能消化而已。现在一线城市的房价和日本泡沫顶峰时肯定是不能相比的，因此风险也还不大。

成舟听了言之在理，先栽梧桐树，再引金凤凰。因此就凑了一个首付，在万柳买了一套两居室。果真，买了房子之后，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人一下就多了起来。当然，成舟是不会轻易答应的，成舟一直在等最理想的结婚对象：岳父岳母和女儿都要优秀。不碰到这样的对象，再漂亮的女孩都有瑕疵。

经过借壳上市之后，杨总已经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金融精英，经常接受采访，出席各种活动。马梁仍然是那个一身休闲装的胖乎乎的年轻人。和大学时代相比，马梁外形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当然也更空洞了，态度变得更加友善，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他要么在打高尔夫，要么在钓鱼，或者整月整月地出国，但是每次哪怕是陌生人见到他，他都没有一点架子，没有人意识到他是真正的幕后大佬。这点他倒和马老爷子有点像，和他父亲不是太像，他父亲是那种一看就很智慧、不苟言笑，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马老爷子每次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对小区的各位老邻居们都非常谦逊、大方，经常都把别人送来的烟酒茶，也不管价格，随手就送给经常一起聊天遛弯的老哥哥老姐姐们，见到小区里的小孩也是经常上去逗逗，捏捏脸、拍拍头，深受大家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