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燃了半边,艾妮拉赶往时手里再次握住雪花,寒气如猛虎扑去,火势才得到控制,渐渐熄灭。
“艾妮拉?是不是艾妮拉?”
天老借着天边希微的光,艾妮拉小小的身影站立在小丘上。
“没想到再次找到基地时,竟是这般模样了。”艾妮拉看向他们。
“你们要做什么?”
竹巫回答:“收集证据,然后公布于众。”
“好啊,也让我看看。”
艾妮拉走过去,靠近残破的大门,天老却阻止了他。
“不可以,里面有很多危险的东西,艾妮拉你可能会感染。”
艾妮拉会心一笑,径直走进去,“帮凶还在乎我的安全吗?”
竹巫拽住艾妮拉的手臂,艾妮拉的眼神突然凶狠,雪怪发出低吼正要扑向竹巫,风言微立刻伸手触碰,眼前的巨物便化作闪烁的晶莹的雪花散去。
“不好意思啊,我也有点技能。”风言微笑。
“你也是异能者?”
“那倒不是。”
风言微嬉笑的表情让艾妮拉十分恼火,而天老带着竹巫趁机快速溜进去——他比较熟悉这个地方。
“时间紧迫,要不是空间停止弯曲了,一切都可能没了。”风言微说。
“你在说什么!”艾妮拉不了解这些。
“没什么。”
半个基地已经化作焦土,残架斑驳烧黑的痕迹,还有纸灰飘飞。
天老从残迹中寻找资料室,两人小心翼翼跨过废墟。
“说实话没有防护服,我都担心我随时会死。”天老说。
打开烧黑的资料柜,里面记录这十年来的实验数据,所有实验人员的名字都记录在列。
竹巫翻看,不经意间瞟到旁边的尸体,皮肉焦黑,露出狰狞的血肉,那双眼还死死瞪着天空。
天老瞬间被这可怕的样子吓出声。
“你会害怕?”
“当然。”
两人尝试搬动尸体,但是发现会破坏组织,选择保留原样,不再去动。
“这里有电脑……但是好像不能亮了……”
艾妮拉强烈的求知欲驱使,他想要寻找是否有存活的伙伴,以及还有哪些仇人在里面,究竟干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
雪狼顺着艾妮拉的视线钻入其中,四处搜寻痕迹。
风言微问:“他们能模拟嗅觉吗?”
“不知道。”
艾妮拉听见有声音,不顾一切冲进去。
“喂!”风言微也跟上去。
“这里有发电机,火还没烧到这里,再试试。”
竹巫和天老忙碌着,发电机响,主机开始运作。
“油好像不多,可能很快就没了。”
天老在隔壁相对完好的房间内寻找学生的电脑,很好有一台还有电,可以撑一会。
“我知道内部密码,我来解包,然后传到这台电脑,再登录这个账号,将文件发在账号里。”
“好。”
“身份已确认。”对话框显示。
两人各自整理文件。
“轰隆。”
另一侧有墙体倒塌的声音,两人也不敢分神,紧张地翻阅文件,缓慢加载,生怕中断。
“下面有人。”艾妮拉朝着地下室呼喊:“喂?你能说话吗?”
“……”下面是三四岁小孩微弱的哭声。
“等等。”风言微总觉得忘了什么,但是艾妮拉和狼都扒拉着,支起倒塌的楼板,看见小孩露出斑驳血迹的脚。
“我来。”
“不用。”
狼变成雪兔钻进去,慢慢托起来,小孩才够到出口,风言微将小孩抱出来。
“应该还有……”艾妮拉抚摸着小孩发烫的脸,再次寻找。
“等等……”
风言微惊慌看向艾妮拉,但艾妮拉竟钻进缝隙进入地下室。
“艾妮拉快出来!”
风言微的身躯比艾妮拉壮,钻不进去,也不敢乱动周围倒塌的残破的支架,生怕引起垮塌。
“加载完毕。”竹巫和天老长舒一口气,等人上线可以今晚曝光,如果没有,也有备份可以回去再发,但是今晚各地暴乱,此刻可以更容易被人们关注。
“天老,竹巫,这地下室好像还有人存活,你们搞定了吗?”
“什么!”天老神色变得十分糟糕。
“我去看看。”
极地夏季的夜晚很浅,地平线下漏出一丝光,斜入缝隙内,照亮塌了半边的地下室。
艾妮拉窥探了这些实验室,这些对于他而言很陌生,和之前废旧的老医院不一样。
老医院……
“x年x月x日,实验体B号,C号反应异常……”
幼小的他还能看见墙上记录,看不懂这些曲线是什么意思。
隔着墙,他听见走廊的哭嚎,数人像是宰牛一样制服一头怪物,艾妮拉隔着玻璃小窗,看见那头“怪物”被注射药剂,一番折腾,那“怪物”才安静下来。
“畸形实验体,后期会进入狂躁状态。”
难以想象那曾经还是个人类。破旧的医院,还有那窗四四方方的天空,都被隔栏阻挡在外。
“萨尔……”
隔着栏杆,萨尔捧着花经过,看见小姑娘也友好地打招呼。
在艾妮拉面前,那时的萨尔的话语真像一位天使的教导。
“你看不懂吗?”
“我也不是这个研究方向的,我是养花的。”
“你看,这是组蛋白,这是DNA……”
“呃,就像是带有负电荷的毛缠绕沾在正电荷的玻璃棒上……让这么小的孩子去理解真难啊。”
“你这么小也参与实验检测工作吗……也是,也不能白养那么多人……”
艾妮拉每次靠着栏杆,寒冷的地方没有明艳硕大的花朵,萨尔安慰道,他尝试在极地培养出耐寒好看的鸢尾花……当然失败了。
他身边有个朋友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直到那个朋友躺在实验台上,他突然发疯似地破坏周围仪器,拿起手术刀对着自己的脖子乱戳。
艾妮拉在走廊只看见满地的血,房子里从此又少了一人。
“请问什么是快乐?”
“这我也不知道。”
“对了,别跟别人说我们经常交谈,我怕他们找我麻烦。”
那个时候他还能看见冰原,待在冰屋里,父亲提着海豹回来,一如往日。后来一群人给了很多钱财和物资,自己从此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什么时候回家……”
艾妮拉将手放在沾满焦灰的墙壁上,眼前是病死的孩子,半掩在废墟中,世界也开始变得虚幻。
“呼、呼……”艾妮拉蹲下来,突然感觉浑身乏力。
“艾妮拉。”
狼化作一摊雪水,浸湿脚边,像是那一晚,拽出冰面上海豹挣扎时,海水溅湿了皮靴。
“艾妮拉,愿不愿意跟我走。”
艾妮拉靠着墙坐下,阳光穿过缝隙,只有一缕照亮灰尘,落在深处。极地的阳光带来不了多少暖意,他只知道,眼前与身后的所有同胞,曾经一起受难的朋友,都不在了。
小时候的医院窗子朝北,看不见阳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心如常年积雪压实的坚冰。
“愿意。”
“不好,这个孩子好像没有生命特征了。”
竹巫意识到是病毒,束手无策。
风言微对着地下室大喊:“艾妮拉,快出来,已经救不了了!”
迟迟没有回音。
(四)岐多
外面还是嘈杂一片,岐多和符音匆匆上楼,楼下警察们点亮手电筒,仔细检索,最终落在四楼的岐多。
“找到了。”警察纷纷上楼。
“往这边走,不要引到萨洛那边。”
“来了。”
两人走进走廊,发现安全通道,便扎进去再次往上跑。
“把大楼封锁,各个地方都要搜查。”
被找到也是迟早了。
岐多:“符音,你先去和萨洛一起,我去支开他们,毕竟我是参与过报复行动的一份子。”
符音:“是吗,但是,我确实也见证了那次爆炸……还记得有人用B代兵器来反击……”
岐多:“我记得那次音乐厅,发现你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趟浑水。”
“我们也不会受到影响。”符音说。
“嘘。”
楼下的脚步声逼近,两人躲在消防柜附近,脚步声又赶往楼上。
“要是耽误了萨洛先生,便错过最好时机了。”
岐多从楼下挑衅:“我在这儿!”
警察纷纷下楼,有一位突然提醒,“不对还有一个。”
那时符音也跑出来,拉着岐多便往另一边跑。
“站住!”
岐多不理解:“喂!”
“反正我也不会有危险,就拖一下时间嘛。”符音说。
楼间暂时上演追逐战。混乱的脚步声在楼间踏出奇妙的乐曲,窗外的灯光渐渐微弱。
“楼梯爬起来太累了……”符音气喘吁吁,就连岐多也大汗淋漓。
“你们……快……停下……”楼下的警察也放慢脚步。
“嘀。”
天亮的时刻,手机各自纷纷看见新的消息。
天老联系了父亲,借用父亲的集团公关开始转发一个未知账号的文件,相关领域的人们也纷纷关注,讨论,然后文件传播开来。
“听说那两个小时迅速封禁上百个账号。”
“无所谓,没有什么钱摆不定的事,如果有,那就是不够富有。”
“后来很多学会也开始关注此事,部分著名学者也在分析该实验。”
“相关部门开始彻查此事。”
一片哗然。
最后踏上四十多层的楼顶的最后一级阶梯,两人都瘫坐在地上。
“符音。”
“嗯?”
“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我可能是参与萨尔先生反抗组织的那群异能者里最后一个幸存者了。”
“什么?”
“暴乱最初时,不少异能者混入其中点燃怒火,再跟随萨尔离开。但是防不胜防,他们投放的是粉末状的载体,可以在空气中悬浮很久,不慎感染。我没有参与进去,幸免于难。
“我猜萨尔先生可能也不打算活下去了。”
“那请你活下去。”
“手里有人命,不该活下去。”
岐多似笑非笑,站起身往天台走去,警察才跑上来。
“对了,记得重新举办一次音乐会。”
“岐多。”符音才起身,岐多翻过栏杆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请你们配合工作。”警告并未追赶。
那一跃符音并没有反应过来——也许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会飞,或者是超级跑酷少年能用某种方法安全逃离,难道混沌还存在帮忙减轻了重力……
反正应该是某种酷酷的退场。
“请配合工作。”
符音跟着警察走下去,楼下萨洛也连忙赶往楼梯间,大喊:“他们不是恐怖分子!”
两人同时被带走,调查笔录也是后话了。他们将所知所闻一一告诉,包括岐多与萨尔有关的任何事,也透露了萨尔斯团队不人道的实验。
岐多的离开还是没有给符音实感,后来听到警方的消息,才确认他真的走了。
他喜欢投皮球再反弹回来抓住的感觉,有一种即使被抛弃也能最终回到原点的安慰感。
因为家人的抛弃,签订不为人知的协议,被带入陌生的医院。从此没有未来。
(五)瑞斯
据说很多同领域的研究人员其实听闻此事,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萨尔斯的家族非常庞大,且具有权威,多次成果被频繁引用。
只是,这持续多年的实验,钱从何处来不为人知,所有人都撇清了关系,不少参与的财团也纷纷愤怒声称“并不知晓内幕”。
那些人都已是过去,这次案件也无人审判。
这类病毒体外存活不过三日,普通携带者潜伏期也不过七日便是阴性,很快销声匿迹。但这不人道的决策,卫生部也因此次事件进行大换血。
“据报道,在北极地区某家医院发现了一位幸存者,暂时无名字,不会语言,只重复词语‘D7’,目前在收容所中生活。”
瑞斯翻看这则新消息,心想着,啧,这样最终还是没有自由啊。
“检测发现,D7基因有人为修饰和改造痕迹,身体机能比常人更具优势,对以后骨骼延缓衰老的研究有参考作用。”
尽管很多人要求应当给予适当的关爱和教育,但是D7有明显的智力障碍,他对很多事物认知和理解有偏差。
创造他们的人确实该死啊,瑞斯划过那些乱七八糟的评价。
为了想办法能够找个工作,瑞斯拿着那枚种子寻找萨尔曾经所在的学校,询问老师学生是否认识这枚种子。
认出来的人都很惊讶,萨尔是第一个发现此物种的人,他的命名暂时还未提交,只有同一组的科研人员才知道。
“原来是个年轻学生,我记得萨尔教授叫我们接一位名叫艾妮拉的孩子来着——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学习植物学多久了?”
“我叫瑞斯,从现在开始学还来得及吗?”
学院的老师们其实很尊重萨尔。这个家伙平时都是那种不惹事的老好人,但有一次隔壁院的课题组遭遇恶性竞争,他竟然敢硬刚与对面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辩论,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只要想,就来得及,期待你能考出个好成绩噢。”
瑞斯注意到“艾妮拉”这个名字,这个机会本属于艾妮拉……瑞斯没见过他,只是听他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他好像很固执,始终没有离开家乡。
学校有一个“未解之谜”,他是整个学院搬器材、搬作物最有效率的学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没有借任何工具的情况下、一天之内、一个人、从十公里外的实验田里搬完五百公斤重的玉米。
只可惜这棵树确实种不活,即使出苗,但是长势并不好,瑞斯和老师们查了很多资料都没有好转。
反复卡关是很容易消磨游戏的热情的。
“上天啊,给我攻略吧。”
只有一株健康茁壮,是萨尔留下的独苗,之前与竹巫合作基因改良后的半个新品种。
也许本该被淘汰,但是做这些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反抗事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