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马灯
“看来,我可以收手完工咯。”源看见混沌在四处发疯似的躲藏,四周的异常空间错位开始回弹。
抗议者们纷纷聚集游行,星火窜向高空,天边照红。
“请正面回复我们!实验体究竟是怎么回事?生化武器是怎么回事?”
“请正面回复!”
“就算流更多的血,我们也要知晓真相!”
街边枪响不断。
“唔!”竹巫再次捂住眼睛,风言微和瑞斯不知所措,天老却发觉混沌衰退,竹巫的眼睛恢复正常。
“天老……”
天老被这一声呼唤吓得一怔。
“竹巫,你听我说……”
“带我们去基地吧……”
天老再次一愣。
“不得不说,这个实验对我而言,因祸得福。我来试试。”瑞斯说。
“嘀。”天老收到讯息,那些参与实验的团队都深知可怕的结局正在等待他们,他们最终选择将病毒投放医院,然后自杀。
瑞斯集中注意力,将窗户作为媒介,玻璃发亮,风言微扶着竹巫进去,天老却阻止瑞斯。
“你最好是去找萨尔斯老师。”天老说完也钻进去。
“嗯?”光灭,只留瑞斯在冻天里。
“怎么回事?”萨尔斯发现四周的无序兽都在惊慌逃散消失,面对萨尔和艾妮拉,他才是砧板上的鱼。
“你们要杀我?”萨尔斯后退。
“当然!”艾妮拉抬手,背后跳出雪怪,粗壮的手臂一把掐住萨尔斯脖子,悬在半空。
空间停止撕裂,蛛网般交错的裂缝透着另一侧未知的天空。
“你们……也……不该活……”萨尔斯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吐字。
“艾妮拉。”
萨尔不忍背过身。
“弟弟……”萨尔斯垂毙之际,眼前出现幻觉。
“他不想死。”
伦理?禁忌?不允许?
只想找到规避以后遇到的疾病伤害衰老的方法啊。心跳的声音比往常还要清晰,咚咚。
这是胚胎还是肿瘤?
多次诱导失败,小鼠癌症爆发。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取下一部分分化的细胞,诱导,变成最初的样子。
在聆听着,就像有人妄想自己变回小孩一般的年轻。
心跳的节奏在放缓,咚咚。
“真要做吗?这是不允许的。”
“没关系我受孕……”
“然后可以成为一个备份,以后生病了、受伤了,可以用来治疗。”
“……实在不希望这团细胞成为培养器官的备份……”
“即使得到数据也不能公布于众……”
“培养成胚胎,也许也能解开更多疑惑……”
“已经过了法定时期,要中止……”
“不想就这样结束……”
“我说过了,我可以受孕……”
心跳的声音逐渐微小,咚咚。
“什么,妈妈,你不是说这是我以后可以一直好好活下去的保证吗?甚至是可以不会衰老的保证……”
“不,现在他是你弟弟。”
“不,他最初只是……”
“现在对谁也不要提起这个事。”
“……具有全能性的细胞啊……”
多年以后,掀起了一次生物学革命,理论体系开始成熟,曾经禁忌的实验也许真的可以成功……但是……现在他也已经是完整的人了。
革命风暴中,人才辈出,竞争不断,他的心境也出现如眼前空间破碎的痕迹。
“我可是在探寻真理呢……”
“怎么还是向世俗低头了呢……”
心跳停止。
空间产生的视觉错位,艾妮拉眼里不过是积木般错位的尸体,萨尔斯的意识早已停止,所有不安与害怕终于消散。
裂缝中溢出一点星辰,一枚花瓣悄然落在冰雪之中,裂缝一点点缝合。
艾妮拉用雪包裹埋葬,萨尔捡起花瓣,收纳袋中。“还要找到其他存活的异能者。”借着车远光灯,往黑暗走去。
“萨尔先生……周围的空间裂痕可能有危险。”艾妮拉跟过去,一同隐匿在黑暗里。
“萨洛,这些发现,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这正常吗?”
“你们不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看见这么远吗?”
萨洛知晓这个秘密,在生物革命之前,就有人偷偷做违背法理的实验。革命之后,更是如此,无法阻止,这些仅仅不过是不能明面出现罢了。
“请正面回复我们!”
外面一片混乱,到处是武力示威的情景。萨洛想回到自己的音乐厅,却见远处有人跑过来。
“这里还有人藏着!一定是参与实验的疯子!”
“还有一群被洗脑的恐怖分子!”
众人听见,都纷纷朝过来,萨洛被这群人的目光聚焦,害怕地后退。
“不是,我只是个音乐老师!”
“他就是辩解罢了,我见过他,也出入过那栋大楼,绝对有关系!”
大家一哄而上,萨洛回想起萨尔的那句话。
“很多时候情绪都是突然裹挟起来,听我哥说,激素会影响情绪,即使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没人听。”
萨洛此刻也只能回折。众人涌上,有人抓住萨洛的衣摆,死死不放。僵持之际,突然皮球极速冲来,击中手腕,萨洛才逃脱。
“萨洛先生。”岐多和符音都在楼道内。
“快上来。”
其他人朝里倒汽油,都纷纷施以可怕的诅咒。罪恶的打火机打燃扔进去,岐多迅速甩出皮球弹开,再次反弹回手里,皮球多了点汽油的气味。
“有异能者?”
岐多站在被油浸湿的地板上,油面倒映着两边僵持的人脸。
“我是参与上次袭击组织的人,但是出于人道主义,我们提前发了通知,我们只引爆了参与实验和提供资助的公司大楼!政府的反击才导致战场扩大!”
“都不是好东西,你们眼里根本没有人命!我们很多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自私自利,把我们当做什么?只把我们当愚者哄骗吗?极端组织!”
“没有……我们也是受害者……”
“我们看到那些参与实验的人了!”
“不……你们认错人了……他不是!”
“让他出来啊!否则烧了这里!”
众人七嘴八舌,岐多一人的声音被一群人的激愤的话语盖过,气势上也弱小无力。他并不擅长说话,唾沫横飞时,也感觉到无边的恶意。
岐多已经在实验室待了七八年,出逃后本想独自生活,但他再踏入这个世界的时候,长时间的脱节让他无法适应。
“他不是普通人。”
“抱歉,我们不收来历不明的人。”
“黑户?”
“听说要抓出逃的异能者。”
岐多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寻找家人,却始终不知道家在哪。逃避着,寻找同类……到最后,还是选择了萨尔。
“岐多——快上来——瑞斯会帮我们选好退路的!”符音大喊。
高楼螺旋而上的楼梯,通向未知的高处,楼外的灯光透过玻窗斜过脚边,地上是斑驳的碎片与残骸。
警笛声音逐渐高亢,所有人又熙熙攘攘,人群的注意力又散向外面。
楼层间能看见空间轻微的裂缝在愈合,原本暗藏的混沌已经消失殆尽。萨洛走进一间会议室,随机打开电脑。
“这是竹巫发送的内部网站。”符音说。
登录成功,文件接收中。
天老露出喜色:“果然有人登录了,可以把这些发送出去。”
屏幕的光将脸部照得苍白,触目惊心的文字与图片一点点加载,竹巫将各种信息整理精简,整合一起,发送过来。
萨洛:“竹巫先生,请问您在实验基地吗?还有其他人员在吗?”
竹巫:“来的时候基地所有人员已经死去,参与的人已经自杀,而被实验的孩子们已经悉数感染死去。我们赶到时,他们为了销毁证据,用化学药品引燃实验室。”
竹巫:“还好艾妮拉也即时赶到,降低温度是最好的扑灭方式。”
萨洛:“那艾妮拉呢……”
点击,发送。
萨洛将这些发送相关部门,并将一些证据公布于众,今夜过去,便是天明。
竹巫:“艾妮拉状况好像也不正常……”
“天老按道理应该有抗体相关的资料,但是数据已经被焚毁了……”
萨洛:“萨尔不是说要找其他异能者吗,艾妮拉不跟萨尔一起吗?”
竹巫:“没有看见萨尔,瑞斯正在找他。”
竹巫:“发出去了吗,我正在尝试联络其他朋友。”
萨洛:“见证吧。”
(二)萨尔
极地的夜也开始变长,瑞斯徒步行走在苔原,连树木的影子越来越稀疏,昏暗的夜色里,他远远看见有地方发亮。
是车灯,而且这里的脚印痕迹还很清晰,可能是刚离开不久。瑞斯爬上车,钥匙还在,只是不知主人哪里去了。
周围突然冷了好多,绝对是有人动过。瑞斯打开后备箱,寻了点食物和手电筒。“抱歉了,我只拿一点点。”
跟着杂乱的印记慢慢寻找,踏入茫茫苔原。辽阔的世界没有边际,寒风从远处吹来。
“啊,游戏要是走到这一步没有进展,我就想退出看攻略了。”
瑞斯坐下,地上的冰冷能穿过几层布料透进来。可能走的纬度更高些了。
他隐约听见海水拍打的声音,茫茫之路寻声赶往,天空飞过几只海雀。
翻过小丘,海平面已经有一缕白,海豹听见动静,滑溜溜钻入大海。
要不要自己先去基地?
迷茫时,他看见有人也走过蜿蜒的海岸线,迟疑之时,半步跨进海水里。
“喂!”瑞斯招手呼唤,“海水那么冰,快上来啊!”
说罢朝那人跑过去,踩着水花,一把从背后抱住。
“你干什么?”瑞斯问。
那人回头,“瑞斯?我见过你!”
瑞斯立刻认出:“萨尔先生!”
跟着萨尔逃跑的实验体有很多,瑞斯是其中一个。但是成功逃走后,瑞斯便独自一人闯荡了。
两人坐在岸边,冰风划过海岸,燕鸥悄悄停在旁边的沙石上,侧耳聆听。
“萨尔先生,其实我想,之前的很多决定没有必要吧。”
萨尔看着天边的晨光,头发随风颤动。
“之前有人偷我玉米,我几次抓住好言相劝,但屡禁不止。后来我拿着锄头敲断小偷的腿,满地是血,连学生都看怕了,才没人敢跟风。”
“确实挺过分,但是也很吓人……”
“很多经历告诉我,我就该狠一点,否则遭殃的是我。”
他们不觉得这是多么重要的东西,除非真要枪指脑门上,他们才害怕。
“你听说过泛灵论吗?”萨尔看着他。
“万物有灵嘛……”
“之前碰到居住极地的民族,一山一石都心生敬畏。”
“是吗?”瑞斯饶有兴趣地问,“敬畏也不意味着就害怕不敢面对吧。”
“是啊,他们用小舟和梭镖勇敢挑战庞大的鲸鱼。”
萨尔低头,阳光在东南侧刺破昏暗的天空,脸上才带有一丝温暖。
“我一直觉得自己软弱,在哥哥面前我什么都不敢说。其实他看不起我,我也一直知道,我也是实验体。”
瑞斯不可置信,“难道很早就有这个实验了?”
“只是母亲执着解惑,用哥哥的细胞去体外培养,尝试形成胚胎罢了。很奇怪吧。”
为了隐瞒,便称是试管婴儿,而且还故意报大了年龄。
也是,不愧是兄弟,萨尔和萨尔斯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别人的生死并不在乎。
“后来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患了癌症——但我相信一定不是意外。
“我对不起我带领的那群孩子们,他们也被愤怒所控制,都不幸感染,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我想我也活够了。”
他在这里犹豫很久,站在冰凉的海水里保持清醒,期望着艾妮拉能够过来找他。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海水拍打着海岸,聆听的燕鸥也振翅飞离。
他也没想到,最后等来的竟然是交往不多的另一个人。
“你多少岁了?”
“我也记不清,成年了吧。”
“也这么年轻啊。”
“搞这些不如打游戏有意思。”
“那……你有兴趣种树吗?”
“对于我而言,完全没想过,但是可以试试。”
温柔的海浪声像是远古神秘的呼唤,张开双臂迎接着原本来自这里的灵魂。
“我记得之前尝试培育极危树种,后来本打算宣布灭绝,但是我在某次考察时又找到了种子。也许还有机会呢。
“要不要帮我种植一次呢。”
瑞斯站起身,半边染上金色的阳光。
“好啊,但是我没种过树啦……”
萨尔露出微笑:“我离开的时候告诉我的学生,如果有人拿着这枚种子,说出树种的名字,就接纳吧。”
海面是破碎游离的光点,四周鸥雀鸣啭,盘旋。
(三)艾妮拉
“什么……岐多……还有那么多朋友……萨尔先生!你是不是从未重视过我们的生命?”
“对,我不是医生,我救不了他们。现在他死了,我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那就此别过吧,我讨厌你!”
艾妮拉独自漫无目的地向北方行走着,若不是火光,他可能从此消失在冰原里——也许这也改变不了结局吧。
艾妮拉回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萨尔一反往常没了狂傲气。
他后悔了,也不知道该不该返回去寻找萨尔。昔日的对话历历在目,冰冷的脸颊沾上温热的泪水。
“你原本就住在这里吗?”
“嗯,我不想离开这里。他们忤逆万物,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好吧~尊重你。”
萨尔和艾妮拉在冰冷的天地中分开,第一次离开地狱。
浓烟冲向高空,即使地势起伏,艾妮拉也能远远地看见那抹孤烟。雪怪载着他奔跑,宛如茫茫大海里看见一座灯塔,奋不顾身追寻的北极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