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果然……你还是赞同我的吧……”萨尔斯抓住他的话里几分认同的词语,“这些实验是有意义的,为了以后更好的活下去……”
艾妮拉怒声道:“萨尔斯!自私之徒,难道你愿意躺在手术台上被改造吗?!否则你为什么要先让萨尔先生上台呢?”
“因为风险。我要是出事了,那就无法继续实验。我还没找出失败的原因,我还在尝试!”
萨尔的内心充斥着复杂的情感,恐惧,愤怒,不舍但也有一丝无奈。
他曾经思考过,生命之间是否都等同。植物不会说话,留下什么,除掉什么,一切都只是为自己想要的结果而言;到鱼儿老鼠,也是实验常用的生命,少有议论;再到猩猩猫狗,便有微词。即使是多么常态的技术,只要用在人身上,一切都变了味。
思考,意识,智慧,感知,无数人会为此代入其中,深知其痛苦与无奈;到最后,临床最终需要人来接受风险,群体需要个体承担。
“哥哥,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
艾妮拉伸出手,寒气再次凝聚。
空间出现裂痕。
(三)玫瑰
平行时空之间的旅行像是穿梭平行面的折线,弯曲折叠再延伸。梦魂曾游走着,窥见无数次重复的事件。发展如同混沌摆,细微的参数设置在最后也会变得千差万别。
唯心多坐在窗边,感受温柔的夜风,盯着那朵星辰玫瑰出神。
“竹巫,我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你准备了礼物,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打开盒子,一朵玫瑰制成的永生花,很多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你还记得玫瑰花吗?”
“还记得?玫瑰?”
“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是爱,也许这就是。”
“但是,抱歉,我大你十五岁,在此期间,我们的生活也没有交集。”
唯心多这才知道这种虚幻的感觉从哪里来——像是对自己所想象的理想对象进行一次交往。这座高楼在另一个世界存在了十五年,他与竹巫谈了一场虚拟念爱,只是在寻找“爱”这种情感。
“对,十五年了噢。”
溯发来警告:“唯心多,快去找竹巫的眼睛,只有你知道他可能出现在哪里。”
空间的弯曲快到极限,这里的世界也快要被影响到了。
“快!”
哪里……会出现在哪里……
唯心多茫然无人的街道奔跑,身后出现细微的空间裂痕,寂静的夜晚里,只听见天空飞机经过的隆隆声。
“我相信你能找到的,请赶快,缘分会有的。”溯催促道。
啊啊……这怎么找啊……哪里会有眼睛……
唯心多能感觉到意识深处的大海,月在天空注视着,潮水涌动。凭着感觉,沿街奔跑,鬼使神差般,停在天文馆门前。
此时天文馆已经关门。
“……”有人低声哼着歌。
少年背着天文望远镜,独自一人行走,迎面撞见唯心多。
“现在还有人不睡觉吗?这几日有英仙座流星雨,但是天文馆赶我走。”少年自言自语。
“你喜欢星星?”
微风撩起鬈发,唯心多的意识之海激起一片浪花。
“我喜欢星星和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竹巫。”
四周星幕降下,街道与高楼隐没星海,竹巫慌张地看向天空,银河如白色的雾静静地流淌。
“姐姐的名字叫什么?”
“唯心多。”
唯心多捏着一支玫瑰伸向少年面前:“你要不要来一场冒险?”
“冒险?”
时空在弯曲,空间会崩碎,宇宙会消失,作为规则的管理者才可以修复混沌。
“你的眼睛正在见证这一切,你愿意想象管理者的模样吗?”
两人的眼睛已是星海,童话正在编写。
“我想要当一个为真理奋斗的大科学家!那管理者应该也是这样吧!”小竹巫两眼放光,眼睛里的世界被映射出来,四周彩色的云层涌动着,眼睛们纷纷睁开。
“裂嘴?”
云中出现颀立身影,身着长袍圣衣,华冕长带,像是唱诵的神官。华丽的面具遮挡面容,宽松的衣饰遮挡身形,掩盖非人的特征。
唯心多被眼前的管理者所迷惑,下意识靠近着,伸手想要触碰眼前的虚幻,仿佛是无名宗教之下虔诚的信徒。
“神明吗……”
难以置信这是之前的怪物裂嘴。
长发宛如星河铺散在身后,裂嘴宽松的长袍下没有双手,代替的是身后的发带延伸,抚摸小竹巫的头。
[裂嘴发出通牒,梦魂等请迅速撤离弯曲时空,否则立即处决。]
[再次警告,时空已停止弯曲,裂嘴正在修补破损。请勿阻碍工作。]
[再次警告,阻碍者立即处决。]
周围云雾旋转,化作漩涡。空间内充斥着抽泣的声音,哀怨,悲痛,绝望。
狂风呼号。
“糟糕……”唯心多被强烈的气旋推动,难以站稳。
[请离开。]
小竹巫迎着风,拽住唯心多的手臂,两人倔强地抵抗风力。
“裂嘴!你不会消失吧!一直会在吧?”唯心多大喊。
裂嘴站在疯狂翻滚的云海中,长发与佩带猎猎而舞,身姿渐渐被浓厚的云海遮掩。
“裂嘴!”
小竹巫松手,却将玫瑰伸向裂嘴,巨风拒绝他的前行。
“你一定不是神,就算穿着神官服饰,也根本不信仰神对不对?我想象的可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
“竹巫!危险!”唯心多抵抗强风艰难前行,撕心裂肺地呼喊。
裂嘴面具之下露出下颌,晶莹的泪滴被狂风卷向天空。
四周充斥着悲哭。
玫瑰花瓣被吹散,消失在茫茫星海。
(四)回想
A代实验体是后期进行改造,靶向基因表达不稳定,同时B代实验体尝试选择更年轻的个体甚至胚胎内开始改造,但是大部分寿命不长,并且成长个体也趋于可怕的怪物,为失败实验体;C代经过技术改造,成功实验体更多,并进行培养,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智慧越高的生物越容易产生抑郁情绪。
人便是如此。
天老看见萨尔斯团队和所在学会都在狂热地寻找优秀基因,他们几乎垄断了技术和理论。
他不敢发声。
竹巫的课题因为专利无法坚持下去,他们又尝试寻找其他出路。
“诱导失败,必须再克隆原样本。”
“第三次驳回。”
“审稿的不会是同领域的对头吧。我会再次重复出这个结果,等着瞧。”
“第四次驳回了。”
“欺人太甚!他说我们数据有问题!”
“毕竟我们课题组没有名气和权威,声音小没办法。”
“这要是证实,这个主流论点就可以推翻。”
“很难。”
天老看在眼里,竹巫的课题组已经经费赤字,经不起再拖。蓝紫色的蝴蝶悄然停在天老的肩膀,天老惊讶之中,蝴蝶在走廊内翩飞,引向梦境深处。
“你很在乎他吗?”
天老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但应声点头。
“要不要做一次交易呢……不过后果得看因果量了……”
“交易?交易什么?”
蝴蝶霎时拢聚一团,少女站在他面前。
“时空会弯曲,因果会累积。你想要得到什么?他的关注?他的爱?”
天老站在蝴蝶丛中,思索着他能为竹巫带来的一切。
“不……我要知识……或者掀翻常理的真相……”
“你们是不是想要找到有关衰老的真相?治疗癌症最好的方法?属于人类更加优秀的基因?”
“要不要尝试改造出更为优秀的一代呢?”
像是恶魔低语,蝴蝶簇拥着,天老抱住自己蹲下来。
“我想要……知识……”
“好啊。”
蝴蝶飞散,意识回到现实,天老正站在会议室门口。
导师正在和竹巫以及一些学生指导,“把这些跨膜结构域关联方式调整一下……”
可能是竞争对手,也可能是合作伙伴。更多的,天老更渴望看见那个人得到成果后露出笑容的样子。很奇怪,为什么心底里会如此渴望某个人能够成功,明明他的成功并不能直接给自己带来利益。
“竹巫?”
“……如果这篇能够成功发表一区,读博申请也很容易了。”
“竹巫。”
来往的人群互相交谈,讨论彼此的经历和奇遇。竹巫寻声抬头,看见天老正站在门口。他露出得体的笑容回应,继续和老师交谈。
有时候交谈也不一定是学术上的东西。
“你不知道吗,那位教授和女学生有点暧昧,我看着像是另一个课题组来的线人。”
“他才三十多?人不可貌相啊。”
“你看,他学生就喜欢那个课题组的天才学生,他们俩走得很近。”
“真的?他不是说已经有心上人啊?精神出轨算不算出轨?”
天老不在乎。
他即使知道竹巫内心一直住着一个人,但他不在乎,他只希望眼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足够了。
此番“交易”改变了一切。
天老的资源也很丰富,萨尔斯很欣赏他。
他偶然发现天老写了些从未发表过的论文,里面很多论点新奇但似乎都很合理,只是没有实验论证。
某一段的基因序列像是打开新世界的钥匙,萨尔斯敏锐地将其记录其中并一步步验证。
很多人说过他有遗憾。听说他的家庭本身就有着遗憾。
而无序兽也在求知欲望鼎盛时出现。
某些概念与定义的纷争突然激烈,新的论点与学派如雨后春笋般崛起。
但是如何能彻底定义“爱”呢。
唯心多曾经辗转难眠,源坐在窗台摇晃着腿。
“怎么了,你真的这么不满意吗?”
“不要来烦我。”
“难道之前那段时间的交流都忘记了吗?”
“虚拟恋爱而已,我只是在跟一个幻想人物谈恋爱,人家有自己的生活。”
源的眼睛流淌着绚烂的星河,天空的银河早已黯淡。
“唯心多啊,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竹巫一直记得你。”
唯心多被子盖过头,捂出话:“人家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我干嘛还要幻想。”
“竹巫实际上也谈了一场长达十五年的虚拟恋爱啊。”
“……”唯心多的被子留出缝。
他所坚持的理想,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相遇,幻想出天使般的女孩,一直贯彻下去。
那个玫瑰少女没有再出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但一直在幻想着,那个女生在身边,鼓励着前行。
他渴望着爱。
无数人只当做他是一位天才,没有疑惑和烦恼,像是完美的机器,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
渐渐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天老的爱。在纯粹的求知路上,他也没有刻意去逃避,甚至很自然地合作和交流。
充满自私欲望的世界里,无数人也在否定“爱”——像是无根之萍,流水而动。
也渐渐的,他对情感的认知也变得迟钝,幻想在破碎。
“造孽哦。啧啧,唯心多,不管怎么说,你这样不负责是不对的噢。”源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