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回家的路总是被我分割成一段一段的碎片,一寸一寸的挪着脚步茫然被光晃到眼前发黑。我真想躺倒在那条河里,想要纵身一跃,又或者我的确那么做了。
只是后来被我妈接回了家还是会做噩梦而已,梦里姑姑瞪大的眼睛依旧冷俊俊的,映照着我的胆怯那么明显。”
“我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说。自嘲的笑了笑。
“哦,我是小学四年级被我妈接出来的。很清晰的是一路上窗边飞驰而过的树。
我看到了春光,重新生活的勇气在我的胸膛里一点一点蓬勃起来,我几乎以为我的命运从此改写了,可是没有。
那天我不负众望的再一次目睹自己的灵魂被单薄的拎出来凝视。姑姑坐在那个一尘不染只是略微掉了点漆的棕色沙发上,我站在地上,恍惚的。
她目光直接,高高在上,仇恨的,胜券在握的。沉沉的落在我身上,逼得我压下了头。
大人们假客气着,然后又笑着交易我的生活费,再然后是潇洒的离去的背影。
我倒也还是偷偷跑去找了他们几次啦。哀求、哭泣、愤怒,什么都没用,终于发现自己是真的,再一次的被抛弃了。
因为我是个拖油瓶啊嘿。”
她顿了几秒,
“小的时候有一次扶在厕所里摔倒的喝醉的老太太,奶奶一脸忧心的“哎哟,真可怜,要小心呐”然后转眼就变脸狠狠地揪我,骂我“多管闲事,脏死了,你有那个闲心管别人干嘛”
那就是我童年无法说出口的千万个痛楚之一,关于人是不是必须像他们那样才算成人。
看来人确实要像她们那样才算成人。”
漫长的沉默竟是男人用笑打破的。“好家伙,又长又臭,你这有点写恶俗小说的潜质了。”
她咕噜咕噜灌完一整杯白俄罗斯酒,“得,很好,还想着你要是哭了,我还得踹你一脚”
“滚。”
“哦话说最近他们有让我搬家的意思了。”
“那不很好?”“难讲,我还心想起码有我一个小辈儿在家看着点,他们会体会到我的孝顺……诶该说孝顺吗还是个啥?草,啊就是啊,他们怎么老把我往“不孝顺”上推啊?我该做饭做饭、该花钱花钱、该仪式感仪式感、该陪伴陪伴,怎么又不落好了?!我妈还说这么多年了怎么那些事还没过去,我真的”恍然大悟——失语——她气鼓鼓朝男人背上挥拳。
“行,还存期望,这么多年教训你是给狗挨了。”
“滚。”
可他却在这个时候想起时常梦到那个楼,想起自己在梦里是如何一次次的跳下去摔成碎片。想起梦境里空气中弥漫着湿的味道,钻进鼻孔就变成水的冰凉的味道。
他想替她再跳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