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齐齐向后退了两步,再没作声。
我看他们这么怕我的样子,心里好笑,我确实被人怕惯了,但是从来没有小孩怕过我,因为我和小孩从没有过交集。怕我的人都是比我大的、老的,在郝宇集团,我那几个理事,年纪最大的比我大出整整一轮,没有一个见到我不服帖的,不过我还没有和小孩太多接触,没想到小孩也可以怕我怕成那样。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小鬼似地小孩,不觉心中好笑,便问道:“你们怕我啊?”
那三个小孩毫不犹豫地齐齐点头。
我两手一插腰,又问:“怕我什么呢?”
“怕你揍我!”那个最小的男孩毫不迟疑地接上我的话,紧接着便麻溜地躲到了两个女孩的身后去了。
怕我打人?切!我这辈子还真没打过女人和小孩!我公司上下怕我,也不是怕我打人啊,我很少打人,最后一次打人,还是大学里为个女人和人干了一架。成年后的我,根本不稀罕的自己动手打人,有的是律师替我抹平那些个我看不上眼的糟烂。我什么时候成了小孩眼里的大老粗了呢?
不过这个时候,我脑子里突然飘过那个镜子里的男人,确实那个膀大圆粗的光头男,看起来就是个大老粗。我再低头看看我的那只啤酒肚,我顿时傻眼了。
看着我傻站在在那里沉默不语,那个最小的男孩又探出身,对我说:“爸,我们要去上学了,能给点钱不?”
“谁是你爸!”我大吼一声,吓得男孩吱溜一下,又躲去了女孩身后。
“谁是你们的爸?”我继续大声问着,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又完全不敢相信。
屋子里一片死静,我的大声震慑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人再说一个字,只有一双双惊恐的大眼睛,盯着我看。
我转身看向那个还在床上躺着的女人,我问她:“你们到底是谁?谁是阿庆?”
女人从被窝里缓缓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白皙细长,裸露的臂弯上,深深地印着几处触目惊心的伤痕,像一条条黑红色大虫,趴在那里。
我惊了,问那女人:“你手怎么了?”
女人没作答,抬起手,淡淡笑着,招呼着门外的几个小孩进来。
这时,我才明白,方才那女人不是冲我笑,而是她知道门口有那三个小孩,她是朝他们笑。
那三个小孩,拉着手,小心翼翼地走过我,走向那女人。
三个孩子来到女人面前,女人将两只胳膊都伸了出来,拉住三个孩子,嘴里安慰着他们:“不要怕,不要怕。”
这回我算是看清了那女人的两只胳膊,宽大的衣袖在她举起胳膊拉孩子的时候,滑落了下来。两只胳膊裸露出来的皮肤,把我吓了一大跳,那两只胳膊上全都是伤,看上去像是一种鞭伤。
“你这是怎么受伤的?”我问。
“都是被你打的!”男孩有了那女人的加入,显得比方才有了底气,他大声告诉我,是我打的。
“怎么可能?我和你们八竿子打得着吗?我打你们做什么?“我嘴里说着,心里慌了,我不傻,我的身体真切地告诉着我,我好像不再是那个在大宁国里叱咤风云、英姿飒爽的江郝宇了,镜子里的那个我无时无刻地嘲讽地看着我,告诉我,我就是个酒鬼大老粗!
我听不到答案,屋内死一般沉寂下来,没有人回答我。眼前这几个人如果不是鬼的话,就是他们把我看作鬼附身了。
的确我想我是撞鬼了,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几个孩子看着我,又看了眼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酒瓶子,轻轻和那女的嘀咕着什么。我也看向地上的那摊酒瓶,一地的空酒瓶子,让我不得不相信了,我在我醒来之前,是个酒鬼的事实。这个时候,整个屋子里,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比我更慌乱了,我确定我遇上麻烦了,而且是个天煞的大麻烦。
我顿觉大脑充血,心口憋闷,我想我必须要出去透口气,否则我非憋死在这里。于是,我快速走出房间,走到客厅,我匆匆看了一眼屋中的整体环境。
原来这是一套老旧的两室一厅的套房,是在大宁国里完全已经看不到的老房子。大宁国曾经也有过类似这样的套房,但那是上个世纪之前的建筑了,这样的房子,或许是我祖奶奶那一辈人曾经住过的。而我们现在房屋结构都是穹形结构,层高十米的穹顶,大气磅礴;屋外的墙体是轻型的纳米材料,坚固且保温;而屋内则是有且无的光影墙,需要它时有,无需它时无。
再说现在这鬼地方,四堵水泥墙围成了一套房,如牢笼般隔成一间一间。眼前的客厅,仅有的一张破沙发和一地的垃圾上,爬满了扭曲的蛆虫和几只乱飞乱撞的绿头苍蝇。阵阵食物腐烂后的恶臭味,把那几头苍蝇刺激地群魔乱舞一般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我弹跳着跨过那吃了一地的食物残渣和碗碟,来到了门口,我毫不迟疑地拉开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