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头痛欲裂,仿佛前一刻还在搅动的轮盘中急速旋转着,身体被钢筋铁器一般的物件来回碾压着、撕扯着,撕心裂肺的剧痛从我身体的每一处神经之中溢出来,痛得我这个一向吃痛的男人,不由得噢噢直叫。紧接着,我又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试图拽出那扭曲的漩涡中。
这时,我想到了千古一书中记录的一种酷刑,五马分尸。而我正受着比那刑还要苦痛万千倍的疼。我的耳边震耳欲聋作响,如一台开足了马力的巨轮或又似滔天巨浪一般,翻腾着将我卷在其中,那隆隆不断的轰鸣声,震地我的耳膜都要碎成了一地。
我想我定是梦魇了,我的潜意识在呼喊着我快快醒来。鼻息之间一股奇怪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耳边的声音却在瞬时之间突然又安静了下来。我的大脑开始变得清晰,我终于在纷乱可怖的梦魇之后,醒来。
不过,当我睁开眼,环顾四周时,我惊呆了。我在哪里?
眼前稀疏透着光亮的屋内,陈设古怪;满眼老旧的家具之上,盖着厚厚一层灰;地上东倒西歪散落着一地的酒瓶子,弥漫着酒精和恶臭的味道,无不告诉着我,我遇上事了。
我意识到我应该是出事了,我确定我掉进了一只类似于巨大垃圾桶的地方,而我正有气无力地躺在里面。这个时候,我的心已经被彻底惊醒!我想挣扎着爬起来,可身上传来的剧痛,让我不得不又软塌塌地瘫了回去。
这时,突然有一只手从我的左侧伸了过来,那只手拉了拉我光着的膀子,将我从一个惊愕拉入了另一个惊吓。
我转头看向我的左侧,我身边居然还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我吓一跳,我猛地跳了起来,完全顾不上身体的极度不适和疼痛,我跳着从床上下来,又跳着在床边转了一圈。
当我再看向那床上的女人时,她也正瞪大着眼睛看着我。这女人的眼睛很大,铜铃般黑大的眼仁里满是恐惧和惊诧,钻在被子外的那张脸,苍白得像只鬼。
我想我不是在垃圾桶里,我是在鬼屋里,我一定是撞上鬼了。我活了三十多年,我还从未信过鬼,这会儿我和鬼躺了一个被窝!
我想到了虎狼豺豹,如果背对着这些兽类,往往会引起它们的追杀,我想鬼大约也和兽一样,我不敢拔腿跑,我看着她,身子慢慢往后退。
“阿庆,你这是怎么了?“
女鬼的声音,细若游丝,是个女病鬼。阿庆?谁是阿庆?我回头去看,身后根本没有人,我赶紧回过头,看向女鬼。
“阿庆,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女人继续喊着阿庆。
“阿庆是谁?”我问。
“你怎么了?”女人反问我。
“我吗?“
女人不再啃声,我这才意识到女人喊的阿庆可能是我。我低头,开始上下打量起自己。我的老天爷!我光着上半身,一只足足有六七斤重的啤酒肚正挂在我的身上,把我下半身的大裤衩给挡住了一大半。
我光着脚蹦向窗边的大立镜前。
这面顶上缺了一个大口子的立镜,应该是竖在那里很多年了,一层厚厚的积灰,把镜子里的我,仅仅映出了一个丑不拉几的轮廓。
我确信镜子里的那张脸确实是我,虽然看着模糊,但我毕竟活了三十多年了,照镜子也不下三十年了,我还能认错了我自己的五官?不过这镜子中的我,除了五官像我外,其他都不是我。镜子里的那个男人,满脸胡子拉碴,一只大啤酒肚,光着膀子,一身骚臭,这怎么可能是我?
我三十五岁,郝宇集团创始人,身材管理的不要说一只啤酒肚了,连双下巴都不可能有。此刻,我咯吱窝里蒸腾出来的阵阵骚臭味,让我窒息。最关键的是我的头发,我找不到我一头蓬松有劲的乌发了,我的头居然是光的!
我估摸着我的身体足足有两三百斤重,一米八的个,膀大腰粗,顶着一个大光头,一身的肥膘,身体的每个汗毛孔里蒸腾出来的都是酒臭和狐臭的味道,让我不敢确信,我这是醒着还是梦着?
我啪地一声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我又用力拧了一把大腿,痛的我真真切切。我他妈的真是见鬼了!我从来不骂娘,从小受过高等教育和艺术熏陶的我,怎么可能骂人?可是我现在忍不住骂人,我真是他妈的见鬼了!我转头看向那个依旧躺着的女人,她也正惊恐万分地看着我的举动,捂着嘴没再吱声。
这时,房门外有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一种小型动物的爪子扣着门板的声音。我有些紧张,转头看向门。门外的细簌声没有停,我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方才女人眼里的惊恐没了,转而是眉眼弯弯的笑意。我更是背脊发凉,这女人是妖精,她这么看着我笑,想要干什么?
门外持续不断地细簌声让我紧张之余多了份好奇,我毕竟是男人,大宁国响当当的真汉子,一手打拼的科技帝国,全球都瞩目,今日即便撞上几只鬼,我还怕了不成?
于是,我大踏步走到了门边,腾地把门拉开,映入眼中的不是鬼,而是三个小孩。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并排站在我的面前,瞪着和床上女人一样黑亮的大眼睛,惊恐哆嗦地看着我。
良久,最高的女孩先开口喊了声:“爸!”声音低的,好像万分为难她了,喊出这个爸字。其余两个孩子也弱弱地跟着喊了一声:“爸!”
我往后看了看,确定了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外,屋里再无他人。我说:“你们喊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