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位关林关科长定下的一个工作点。”说完陆征铭就不吭声了,既不解释也不描补,打算顺其自然,接着他找出钥匙,开了其中一处旧院的大门。
这处院子在那时唯有一个好处,就是整条胡同里,只有它这儿进门不用低头,高高的门头上是有斗拱的,又是青砖,最上面还有连檐,檐下的檐椽顶头烂了些,可浅雕犹在,倒不耽误大气,所以在这条胡同里头这处房子简直有种在沉沉暮气中鹤立鸡群般的昂扬。
“这么气派的院子怎么没有匾?”叶筱曼跨过高高的门槛时抬头向上望了望。
“看得出这里的气派?眼睛挺毒的。”陆征铭真是有点佩服她的观察力。
“我姥姥说,会绣点东西算不得本事,我们那儿家家户户的女人都拿针做活儿,无非就是为了家里缝缝补补,会纺布也没什么特别的,肯学的话一年怎么都出师了,粗布粗料子弄一点就能给全家做身新,而要在这么多懂绣工的人里头出类拔萃,靠的就是一双眼睛和一颗心,你得知道什么是好,懂什么才叫美,不然就是照着图绣个双面的千里江山也不会有人问津。”
“老人家真有见地!”
“哎,别岔开,还没告诉我呢,这儿原来是不是个宅子?”
“你如今也懂得宅子的意思了。”
“其实我们那儿也叫宅,就是家家户户有房有院都那么叫,但来了这儿才发现,得这样的才叫宅子。”
“这知识哪儿学来的?”陆征铭觉得叶筱曼此时灵透到出奇,简直有点不可思议,边说边推开了院里的几间屋门。
“看电视,你去上班我常去杜梅房间,她那屋电视信号特别好,有好多台可以看,有节目介绍过A市的胡同,我连着看了好几集。”
不过叶筱曼虽这样说着,但还是在一间间踏看完院里的房间后变得沉默不言。
等两人转了一圈出来,陆征铭又带着她把这条仅容三四人并排走的小胡同从这头走到另一头,每经过一处有人住的院子但凡开着门,陆征铭总是熟门熟路地打个招呼走进去,顺便也带着叶筱曼进里面参观一番。
其实,这些院子有大有小,但统一有个特点就是再大也是逼仄的,而且没有一家的房门不是压着头,拥挤的小院里可能住了不只三户,甚至还有租户,而那些租户总是些看起来形容古怪的年轻人,和这里常年几辈窝在此地的老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然,这样的拜访越往后叶筱曼越沉默,直到他们二人从最前头的一家出来,陆征铭在混沌的阳光下叹了口气,再度看向叶筱曼,眉头微皱问道:
“怎么样?还坚持留下来进工作组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出了浅草胡同再往北穿过两条街就是文物局了,也就十分钟的路。”
叶筱曼听出陆征铭的话外之音,但她没有看向他,而是转身重新望向那条狭长胡同的深处,半天扭过头来,脸上挂着浅笑:
“我又忘了,那位管工作组的领导姓什么来着?是不是姓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