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蛊没有解,而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灵骨灵身。
那日密室之中,她突然感觉到裂骨抽髓的痛楚,却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姒任也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去想,因为下一秒她就被下了蛊,陷入无尽的昏睡。
再醒来时,脑袋一片空白,连那日的情形都全然忘记了。浑身上下是碎骨重塑之后的疼痛,连指尖也不能动弹一下。足足用了三日的时间,脑子里才一点一点记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密室、嫘、姒任......
可即便全部记起,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她浑身瘫痪着,全身上下只有耳朵能听,连眼皮舌头都无法动一下,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妫乔没有放任自己的精神陷在崩溃的情绪里。她用了两天时间冷静,然后更加冷静理智的思考。
她知道这是暂时的。
碎骨重塑后的身体会在未来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以极慢的速度恢复,从此孱弱多病,跟凡人一样衰老得快,却不会死。
妫乔只是不太明白,距离巫枫族被屠,已经过了六七十年的时光,为何会突然这样。
按理说,巫禾族受到惩罚,是因为百年间对凡人犯下太多惨无人道的罪行;可是巫枫族是被南王大军灭族,为何也会遭受失去灵骨的惩罚?除非......除非是有巫枫族人动用上古禁术,做了违反天道的事。
若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明终南山的那场浩劫中有巫枫族人生还,悄悄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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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老天待她实在太薄。
这句话,一个多月来妫乔已经在心里念了无数次。
她无意中发现地下密室,被关在里面的人竟然是真正的巫叶族长。她想尽办法周旋,给自己和嫘争取生路,她几乎已经要成功了!可却偏偏在此时被夺去灵骨,错失了唯一获救的机会。被下了续情之蛊,原本该永生昏迷不醒的......可是偏偏......
眼睛早已经干涸死去。
流不出一滴泪,也流不出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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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远记得,在脑子清醒的第六日,也就是她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的第一日。
看见她睁开眼睛,姒任愣了。
下一瞬,他疯狂的扑上来掐她的脖子,狰狞的脸近在咫尺,咆哮着像一只野兽。
“为什么?!为什么我儿子死了,你还能活着?!为什么你活着?!为什么你不跟他一起死!!!”
她根本来不及消化这个讯息,窒息感立刻涌上来。
濒临死亡的一刻,她的脑袋轻飘飘的。
康死了,啊,那她死了,也好。
可是新鲜空气却大口大口进了肺部。姒任松开她,呆呆地看着她急促的喘气,似乎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掐死她。
安静的屋子,只剩她大口呼吸的喘气声。
一双粗如树皮的手捧住她的脸。
姒任中了魔似的喃喃。
地狱的恶鬼。
阴间的审判。
恶魔的诅咒。
“他死得好!他早就该死了!他是那个人的儿子,跟她一样讨厌......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应该是我的......乔,你本来就该是我的......是他抢走了你......现在好了,你重新回到我身边了......”
她想怒吼!
她想杀了他!
她想剁掉他肮脏的双手!
她想用销骨钉钉穿他的全身!再用赤风剑将他一片一片削到只剩骨架!
她想把他像他对待姒嫘那样吊起来,让蚂蟥吸食他的血液,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她浑身瘫痪,动弹不得!
这间木屋独立在村子之外。
离村子很远,是专门新盖的,用来给她解蛊。
最安静的地方。
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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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人以为姒康在专心解蛊,并不知道蛊已经解了,也不知道解蛊当日,姒康就已经为了解蛊失血而死。
姒任白天会回到村子,只有晚上才过来。
每天晚上,姒任都要埋进她的身体,从背后抱着她入睡。
第一日,她没有哭。
怒火烧干了她的眼泪。
第二日,她没有哭。
怒火几乎烧焦她的骨头。
第三日,
第四日
......
第十一日,她流下了第一滴眼泪。
......
第十八日,一滴鲜红的血从眼眶里滑出
......
......
这里是渔夫眼中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
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这里山清水秀,与世隔绝,正是最好的幽居之所。
也是绝佳的犯罪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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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一只神不知鬼不觉的大手伸向这个宁静了一个甲子的世外桃源。在它的上方投下一片死亡的阴影。
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