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七年的暮春,随着一纸讨逆诏书,被后世称为“靖王东征”的战争,在历史的舞台,拉开了序幕。
东征军兵分两路,南线由胡赫朗挂帅,郭骥和徐棣为先锋北上,西路则是靖王亲自统军。
因为西门昭的去世,赫连迦祯和都童几位大将被抽调到西北,协同未成年的少年国公西门晟镇守伊哈边境。
战事最初的进展如人们所料,东征军战术灵活,军纪严明,所到之处,惠安朝的将领,纷纷打开城门,归附投诚,不过一月,战线推至五百里外。
肃王对此采取两项应对措施,对内,将沿途守城大将的家眷掳至洛京为质,逼迫他们在前线拚死抵抗,对外则派亲舅拓跋宏和临川王,集结三十万联军,在济城和临江两处,重兵阻挡对手的进攻。
拓跋宏沙场老将,自知阵法和战略不敌靖王,便只囤集粮草,据高墙深壕以守,靖王攻城,他则将平民妇老立于城墙和战车,甚至粮草基地,全以百姓为盾。
靖王不愿屠杀无辜,以激将佯败等方法诱敌弃盾对战,对方却不贪功冒进,东征军屡攻不克。
前线受阻,靖王在敌后动用鬼面,协同当年高句潜伏在洛京附近的近千武士,救出部分被扣押的将领家眷,动摇对方军心。
肃王闻讯大怒,手段更为酷烈,将被俘的十多位鬼面和一将领来不及逃出的老父处以极刑,降将夫妇无以自处,双双自尽。
此事一经传出,天下哗然,秋叶萧萧之际,东征军全军素缟,战旗半落,贞元朝也以国丧规格进行哀悼。
在阿泰山颐养多年的十皇子赫连迦南听到消息,公开发信斥骂其胞兄残暴酷烈,罪该万死。
他说贞元年纪在兄弟中最幼,却资颖慧敏,仁慈勤政,劝诫同母兄长放下屠刀,痛改前非,他愿易以性命保他善终。
肃王对亲弟的回信是一只被斩成两段的猎狗,前朝惠贵妃的两个儿子,从此分道扬镳,战局进入僵持阶段。
冬日的寒风裹着满天的雪花,阳光灿烂却寒冷逼人的午后,靖王披衣散发地坐在轩窗,看庭角那一林青绿的竹篁。
过去每逢节日西门昭总与他们相聚,曾以为此生将会就此下去,如今兄弟远离,音容宛在,每每思量军阵战术,难以言传的孤独,便铺天盖地而来。
他耳力甚好,似乎听到远处花厅,隐隐传来爱侣温柔的声音:“孩子们先到书院读书,十八岁后自己选择做何种营生,可好?”
花厅内,面对数十位被处极刑的鬼面家眷和遗孤,崔云和琪娜娜神情悲伤,左右分坐在全身素缟的靖王妃身边,默然不语。
鬼面伤亡百余人,苏容若心中难过之极,加倍发放抚恤金,并将二十多个未成年的孤儿收为义子义女,是补偿他们父辈的牺牲,更是抚慰西门昭的在天之灵。
“但凭王妃作主。”满座衣冠如雪,一张张含悲忍泪的脸,生生刺痛了琪娜娜的眼睛,她难得语音温柔地承诺:“孩子们若想习武,随时来我将军府。”
等众人散尽,苏容若转向崔云道:“明日不能送你出城,一路保重。”闺蜜的答复既无风雨也无晴:“你我彼此懂得,送与不送,离得多远多久,都无妨。”
崔云年轻守寡,本不打算再嫁,但小叔西门昭早逝,未成年的儿子接手龙卫军,招兵买马,粮草輜重,后勤调动,无不需要地方的支持。
西郡王氏在西北几道根深叶茂,人脉广泛,其嫡子王琦之丧妻三年,两人再婚,门当户对,各取所需。
她明日要随夫君回宗族过年,苏容若则要带人为战死的鬼面和将士超度,离合聚散,生老病死,永远在世间循环反复,谁也无法逃开。
琪娜娜在一旁拭去眼泪,问:“云姐何时回来?皇后的祎衣凤冠,老夫人让你们有空去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