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奇怪。
萧案生虽身为少将,能调派各方人手,这两个士兵或许是他的安排,可城门上下,还有其他士兵看着,他们阵势如此可疑,难道其他士兵不会向萧侯上报吗?
要么,今日这城门上下,都是萧案生所指派的人,睁只眼闭只眼都能过去,然而,萧家军一向军纪严明,就算是萧案生,也不可能这般只手遮天。
马车再次轻启,缓缓波动,也掸理着车中人的思绪。
难道是萧案生在军中自植人手?
戗画随即又否定这一思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不论爵位,还是军权,身为萧家独子,萧案生都唾手可得。
戗画细细再想,听着马车行过城门,她的头微微昏疼,于是闭眼,松了松神,把复杂的东西都清出大脑,令其重新变得简明。
蓦地,她睁开眼,生出一个最简单直接的想法。
或许,萧远早已知道这件事,知道她找萧案生借制兵械的这件事,可他并没有阻止……
烈日炎炎,斜空上方的太阳像个火烧的圆盘,光从其周身延展开去,笼罩着槿和山脚的整片营地。
演武场中,士兵们晨练早已结束,本该各自带回休整,此时却整齐围立在场下四面,阳光狠辣地晒在身上,直至发痛,却无人声动,皆噤声侍立,目光微斜,并不直视向场中央的人。
黄土散石的地面,两只膝盖支撑着身体,一人身着玄袍,罚于场中,直身而跪,气度不减半分,身后两名执刑官各自手持一根拐杖粗的柔韧荆条,面面相觑,不敢落手。
“愣着干什么?”萧侯暮沉沉地一声,不带分毫情绪,“打。”
场前侯爷,跟前少爷,纵然平日里萧侯多有看重这位少爷,可老子发话要打儿子,两名刑官也不敢不听,当下高举鞭条,一挥而下。
“嘶——”
鞭子与锦衣摩擦发出瘙痒的一声长嗷,连衣袍的主人也不由失笑。
萧侯也站在火辣辣的阳下,额汗一颗一颗地往外冒,嘴上似话家常一般不咸不淡:“都没吃饭吗?营里短你们吃食了?给我使劲儿打!”
两个刑官手头微滞,忽见跪于地上的萧案生回头,朝二人点头一笑,好似受罚的不是他一般地淡然,于是心想,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父慈子孝,他们倒是替人操多了心。
“啪——”
“啪——”
……
鞭刑八十,已是营中最重的惩罚。
软荆条一下一下抽打在身,后背的衣袍立时被磨破,很快就见了血,只是被玄色的衣衫收尽颜色,皮肉都糜烂在里面,萧案生始终跪得挺拔,一声不吭。
阳光毒烈,借了热度给鞭条,让每一鞭都像是灼烧着血肉,一直烧到萧案生的五脏六腑,枯竭着他的四肢百骸。
半数已过,萧案生嘴皮皲裂,脸色微微泛白,凸起的青筋在削立脸廓上显得愈发可怖,然而他仍不吭一声,又闭上眼,继续承受。
萧侯负手立在他跟前,不到丈许,也渐渐白了面色,藏在身后宽袖中的手相互把持,不住颤抖,好似也在痛苦煎熬,又好似都在努力牵制着不冲拦上前。
忽地,一声马啼长嘶入耳,萧侯于怔怔中,转头望去,远处奔来一袭黑马,马速飞快,尚看不清驭马之人,但那一道红绮绝尘,在阳光下,更加耀眼,骄阳也为之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