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槿和山脚,叶林投下的阴影愈发深了,铺出一条通往市间和城门的林荫大道。
武廌们接手货物,前前后后,忙上忙下,用提前准备的大锁和封条,如同走镖行一样的形式,封住这二十多箱的大货。
在此间隙,戗画把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放到她来时所驾的马车上,这几日,她吃好睡好,马儿也好吃好喝,都养足精神,准备回往沂州。
萧案生就在戗画身后,站得不远不近,既不碍着对方动作,又能捕捉对方可能发出的声音,他看着戗画放了包袱,又把大汪抱上马车,最后,她走去马儿身侧,一下一下地,抚摩着马颈上黑亮的鬃毛。
这马的眼睛,又圆又黑又亮,里面悠映着戗画的模样,激扬的绯红衫色,面容却淡淡的,带着一股温和的疏离貌,眼里纯净又空荡,好似什么都装不进。
马儿眼里,也映着萧案生。
似一面黑潭般的镜子,戗画从马儿眼中看见一直盯着她背影的萧案生,她停下抚马,转身问:“还有事?”
“没有。”
戗画曲眉疑惑,萧案生负手而立,文风不动,也淡淡道:“下次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多看你几眼,这也不许?”
戗画看着萧案生,无言以对,于是回头一望,见后方武廌们已封好沉箱,各自排布,准备妥当,该出发了。
戗画回头,看向萧案生,听其忽道:“军中事务繁多,我就不送了。”
戗画微启口,似想说什么,最后不语,抬手朝萧案生施了一礼。
这一礼,教萧案生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她来寻他,本是私交,所以他答应了,而这一礼,是万分客气,是替南境军的深谢,他是不需要的。
萧案生揣着满心酸意和满腹的酸水,不由蹙眉,侧身半步,不愿受对方这沉重一礼。
对于他的不满,戗画并未在意这些细末,行过一礼,解开手,她兀自转身,上了马车,这一回路上,有人替她驱马了,戗画便安安生生坐去马车里休息。
马车启动,从萧案生跟前行去,在林荫道间,一路长队逐渐走远。
穿过东林道,路经繁闹街面,最终行至城门,马车缓下,戗画掀起窗幕,抻头一望,从城门旁侧走来两名士兵,要来例行盘查。
戗画盯着那两个走来的士兵,一丝不放过他们细微的神貌,见那两人走过半数路时,其中一个士兵的目光往斜侧上方一瞟。
戗画视线随即一转,往侧上看去,就见街旁酒楼二层的栏杆后,竟站着身着黑衣常服的季亮。
得了示意,底下两个士兵神情忽松散起来,两个人推推搡搡地走了近来,随口问一句:“走镖的?”
“是。”
一边问着赶马的武廌,士兵抻头往后,沿着马板车队伍,远远望上一眼:“东西挺多,装的什么?”
“做外商的,雕用木材。”
这年头,也不好编造什么贵重的东西。
“哦,行,那走吧。”
士兵懒懒散散地应道,随后和已围着车队逛了一圈的另一士兵,二人又推搡着站回城门一侧。
戗画坐在车中,也听见驾车武廌和士兵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