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黄脸汉子,怎敢拦我大军!”
贼军中策马奔出一员贼将,刚冲到那人面前,就被一槊刺落马下,一命呜呼。
“汉……汉子你究竟是何人!”
冯损见状大惊,看那人半晌也没个声响,遂按住宝弓,拈箭搭在弓身上,厉声喝道:“再不答话,且看我一箭毙命!”
黄脸汉子冷笑一声,并不言语。只是步伐沉稳,缓缓地向前走来。
“自讨苦吃!”冯损放手一射。
一箭射去,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支利箭早被黄脸汉子用槊弹开数步之外。
见此情形,冯损复射一箭,又被那汉子一个侧身躲过。
眼看黄脸汉子就要走近身前,冯损身后那些贼兵连忙快步走来,站成一排护在冯损面前。
黄脸汉子则依旧不慌不忙,几槊打翻十数个近身的贼兵。随后一跃刺倒冯损的坐骑,侧过身去,拔出腰间环首刀,见人就砍、逢人便杀。
冯损这会愣神在地,不期那黄脸汉子杀得一时兴起,发指眦裂,眼中露出两道凶光,浑身都被飞溅的血水染得透红。
此时的黄脸汉子,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慌乱,只是不停地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长槊与短刀,一路势如破竹,宛若战神一般。
几个机灵的贼兵这才明白过来,面前这黄脸汉子绝非泛泛之辈,于是连忙扶着冯损从山间小路逃走,不敢多留。
剩下百来个愣神的贼兵,被那黄脸汉子如同砍瓜切菜似的乱杀,一个个的都应声而倒,望风披靡,瞬时死伤大半。
杀到累了,黄脸汉子这才旁若无人般地坐在地上,从一个吓得直抽搐的贼兵身上扯下一块布,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和血水,使劲地摇了摇头。
“英……英雄不要杀我……”
那个不停抽搐的贼兵吓得浸湿了长裤与地面,此时强撑着将双手合拢起来,苦苦亟请那黄脸汉子饶他一命。
“我且问你,方才那射箭的贼首叫什么名字?”黄脸汉子把槊竖在这贼兵的颈上,从腰间扯过酒葫芦,猛饮一口。
“那是我家大司马、宝府左御相冯……”
不等贼兵说完,黄脸汉子早就把酒葫芦封口后放在脚边,随后一刀斩断贼兵的右臂,不耐烦地冲他厉声喝道:“我问的是名字,哪来这许多废话!”
“冯……冯损!”
那贼兵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痛得死去活来,脸涨得通红,在地上直打滚。
“唉,可惜放走了那贼。”
黄脸汉子先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便面无表情地刺死了面前翻来覆去的贼兵。
“你们这帮无能的腌臜贼辈之中,谁的名号最响?”黄脸汉子撑地起身,揉了揉脖颈,把手中长槊抖了一抖,似笑非笑道:“是个有种的就自己主动站出来,也省得我挨个杀。”
“罢了,罢了!”一员贼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振振有词道:“我梁束也是条堂堂正正的汉子,你只管杀我便罢,且放了我这些弟兄。”
“你若能在我手上走过三合,莫说他们,我也留你一条性命。”黄脸汉子看向梁束,依旧是一脸漠然。
梁束见状大怒,紧握手中长枪,径直冲了过来,奋力刺向黄脸汉子的心窝处。
黄脸汉子不急不慌,单手将槊向上一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梁束的攻势。
“一合。”
说罢,黄脸汉子把环首刀丢在地上立着,改用双手持槊,瞬时连戳数下,惊得梁束仓皇躲闪。
这一合,如果不是梁束眼疾手快,恐怕早就已经命归黄泉。
“二合。”
黄脸汉子嘴角微微上扬,这会儿打心底里敬佩起梁束来。
毕竟普天之下,他早已鲜有敌手。
此时只见黄脸汉子振臂呐喊,逞起虎威,一跃快步上前,猛然一槊从梁束头顶上打下来。
梁束大惊失色,连忙撑起双臂,拼了死力,才勉强抵住了黄脸汉子的这一槊。
“三合。”
言讫,黄脸汉子收起了槊,欣然笑道:“梁束,你能在我身前走过三合,是个人物。我不杀你,你们都走吧。”
“多谢义士不杀之恩!”
梁束神情严肃,从人群中牵来两匹精壮的战马,亲自将缰绳递到黄脸汉子的手中,旋即又冲他拜了两拜,拱手而退。
目送着梁束等人离去,他这才捡起酒葫芦饮了几口,挂在右腰。又拽出插在土里的环首刀,收回悬在左腰的刀鞘之中。随后冷漠地看向地上杂乱躺着的贼兵,开始拾掇起独属于自己一人的戎捷。
眼看时至黄昏、天色将暗,他也终于清点完毕。共计杀贼九十七人,斩获长枪七十二条、短刀一百四十四口,两当铠一领、竹甲六具。
看样子,这伙贼人已然颇具规模。仅仅斩杀百人不到,就能获得七副甲胄,这俨然已经达到了他家乡藤阴县里的规格。
原来这黄脸汉子名唤贺演,字公变。生于赤礼二年,现年二十三岁,吴大州卷温郡藤阴县人。身形长得健硕,颇显威武雄壮之姿,两臂能提千斤之力,素有万夫不当之勇。为人暴瞋易恚,睚眦必报,动辄发怒。每每发怒时,貌似天神之状,又因眼有旧疾,久不能医,以致双瞳发青,故而被人唤作“青目神”。
他本是家乡藤阴县的县兵,只因看不惯县长强抢民女,遂一怒之下杀了县长,随后径自前往郡治卷温县县令处自首。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贺演果然是命不该绝。他虽犯下了杀害长官之罪,按律该斩,却偏偏好巧不巧地赶上了武帝汉云炎驾崩、新皇汉云衷继位的好时节,遂于其下诏大赦天下之际从牢房中被放了出来。这才侥幸留下了一条性命,得以重睹天日,从此流浪天涯。
想到这里,贺演正犹豫着怎么处理这些从贼人处获得的戎捷,忽然发觉附近似有声响,于是连忙翻扑起身,伏卧于一旁巨石之后,警惕地注视着远处。
“玉儿,待会到了陶公大帐内,你可要谨言慎行。他们这行军打仗的军将,不比那些只会种田、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野匹夫,切记注意莫要失了分寸。”
项袭拍了拍爱妻陈玉儿的后背,随后又扭头看向身后的儿子项奇,露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