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尔等一众流民草寇,以腐肉造甲、用烂骨制器,不过是为利而兴、趁乱而起之群乌。却不曾闻蝇蚋附牛、螳臂当车之故事?竟敢觊觎吾君神器,阻我天兵之锋,在此班门弄斧,妄自尊大!”
鲍效闻言大怒,厉声喝道:“料他郝辅、郝援二人,不过是些山野村夫罢了。全仗有人相助,才得以纠集这许多人马,侵略州郡土地,杀害地方官吏。今日吾师陶公率天军至此,定教尔等尸横遍野,荡然无存!”
言讫,鲍效连戳两枪,撞开贼阵,直取冯损而来。
见此情形,冯损不紧不慢地抬起弓,搭上箭矢,一发就朝着鲍效心窝处射去。
鲍效不肯就此放龙入海、纵虎归山,也顾不上躲闪,横枪抵住朝自己射来的那支利箭。随后呐喊一声,抖擞精神,冲上前去,一枪戳中冯损左肩。
冯损左肩吃痛,情急之下也无暇去腰间摸刀,于是顺势一把捉住枪杆,将弓套在鲍效脖颈处,死死勒住了他。
眼看鲍效就快要被冯损勒死,忽然从身后跃出一骑老将,正是平西将军陶俶。
此时只见陶俶挥手一枪刺来,便轻而易举地挑落了冯损的头盔,救下了鲍效。
冯损吃了一惊,冷汗直冒。自知不是陶俶的对手,兼之自己又负了伤,不敢恋战,遂奋力勒回马头,率众贼落荒而逃。
“可恨没能杀了这贼。”
鲍效将长枪一把戳在地上,怒目圆睁地望着远去的冯损,气得直咬牙切齿。
“唉,着实可惜。”陶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而后蓦地话锋一转,说道:“士法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暂且随为师回营休整,稍后再议破贼之策。”
“就依吾师所言。”鲍效点了点头。
众人刚回到营中,就听见吵闹之声。循声望去,发现原来是一个扛着铁钯的壮汉正在和几个军士争些什么。
“那汉子,为何来我营中吵闹?”
鲍效推开那几个军士,瞧了瞧眼前这个壮汉。只见他蓬头垢面,不矜细行。虽然长得高大,却面如菜色,似壮而虚。一袭土色粗布衣裳,上面也满是碎布补丁。于是顿时对他起了兴趣,并未责怪。
“你便是这营中管事的?那我便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前些年从外乡来此定居的猎户,姓项名袭,字季承。”
壮汉将铁钯立在地上,行了个礼,说道:“只因拙内如今见病在榻,奈何家中清贫,无财请人医治。故而想来此处借些军粮,权当求医之用。谁知你这些个官军好生吝啬,死活不肯借我倒也罢了,还要将我乱棍打出。我一时气不过,这才与他们争吵起来。”
这项袭身长八尺二寸,声若洪钟,腰阔九围。生于青仁七年,现年三十一岁,汉高州美枣郡美枣县人。因早年为父母处理后事而花光了家中积蓄,旧宅也卖给了乡里的富商,是以流落至此,做了猎户。后有一日,在山中遇见了猛虎和巨熊,遂用铁钯奋力将之刺死,却不慎伤了筋骨,休养了半年,故而被人唤作“丧熊虎”。
有赞词为证:
天赐神力身粗壮,声洪脸阔刚强。铁钯除兽喜传乡。莽蛮腰背劲,怎惧众枭狼。
赤胆勇士当浩瀚,使伊八臂慌忙。能持重盾抵矢猖。项袭真果敢,熊虎丧其旁。
“救人之事最为要紧,不知你需要多少粮食?”鲍效笑着问了一句。
“多谢郎君的厚爱,我只要五千斛粮食。”项袭正色答道。
“……五千斛?只要?你可知五千斛够吃多少时日吗?纵是千名青壮之士,也得耗上八十余日方可吃完。你这究竟是求的何处名医?”
鲍效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心中略有不忿。随后忽然转念一想,此人既然能开如此大口,必有过人之处。不妨先试探一番,免得仅凭一念之差,反而使己方损失了一位人才。
“我本看你是个英雄人物,不承想你也与他们同为一丘之貉。罢了罢了,我便再去别处借粮吧。”
项袭摇了摇头,正要离去,却被鲍效一把抓住手腕,阻拦道:“是士法礼数不周,还望项壮士莫要见怪。”
“士法?”项袭闻言大惊,眼前一亮,愣了许久才问道:“你可是那防陵侯鲍定复之子、人称‘英翊郎’的鲍士法?”
“……正是在下。”鲍效也愣了一会。
“是小人目大不睹、有眼无珠,冒犯了明公,还望明公恕罪!”
项袭一把丢了手中的铁钯,忽然跪倒在地,朝着鲍效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
鲍效见状,连忙伸手扶起项袭,正色道:“士法我何其有幸,得受项君如此大拜?项君宜请速起,莫要折煞士法。”
“袭今日得遇明主,万望明公垂怜不弃,收袭为部曲。袭必当鞍前马后,终不背之。”项袭痛哭流涕,拱手泣道。
“季承果然性情中人!我军今得季承相助,何愁郝辅不破、大事无成!”
鲍效一手捉着项袭手掌,一手四指排开朝向陶俶,笑道:“这位乃是吾师陶公陶士骞,季承宜速拜之。”
“陶公?久仰陶公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老而弥坚,名将风范。”
项袭赞叹一声,又冲陶俶拜了四拜。
陶俶见状,微笑着点了点头,开怀大喜道:“项壮士若不嫌弃,权且在士法帐下任个队率。他时若立得一番功绩,再行嘉赏。”
“诺!”项袭拱手而拜。
“季承,趁着天色未晚,你可在我营中挑选几名精壮军士,随你一同归家接来妻儿,届时我自有安排。”鲍效拍了拍项袭的肩膀,笑道。
项袭点了点头,行了个礼。随后挑了几个壮汉,各持兵器,一同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冯损等人刚逃到半途,就被一人挡住去路。
但见此人,身长八尺五寸,生得面黄如杏,两颊都刺着一个墨青色的“劫”字,一对青目炯炯有神。披一件绛红袍,穿一条黑长裤。腰悬一条褐黄牛皮带,左边挂一口环首刀,右边挂一个酒葫芦,手中紧持着一杆长槊。仪容不凡,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