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有礼了,小女子正是。”泪痣少女点头回礼。
“和尚不必多礼,可否通报摺见僧正,就说小老儿携孙女前来拜访?”白胡子老头拱手道。
“这是自然,福老檀越大驾光临,主持自当出外相迎!”知客僧满脸笑容,转动手中佛珠。
“不敢不敢,小老儿自去后山拜见便可,不必惊动主持前来。”白胡子老头摆了摆手,“小老儿认识路,和尚你还要待客,也不必在前引路了。”
“既然如此,檀越请便。”知客僧将二人送出客寮,止步门外。
……
后山方丈室内,一名疏眉老僧悠然起身,打开房门,望向前方,视线扫过福临寺的每一角落,感叹道:“最近前来访寺的香客着实不少,看来老衲是清闲不得咯。”
“那就一个一个地见见好了。”
疏眉老僧抬步迈下台阶,往前寺走去。
……
“霍檀越别来无恙!”
东面配殿,药师佛下,疏眉老僧步入殿中,看向正在礼佛的一老一少,微笑招呼道。
“许久不见,摺见僧正风采更胜往昔,小老儿佩服!”白胡子老头回身行礼。
“雨芙拜见摺见僧正!”泪痣少女恭敬施了个万福。
“两位不必多礼,不知福老福星齐至,有何请教?”疏眉老僧倒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
“雨芙心中有惑,始终难安,特来请求大师开示!求不得之苦,当以何解?”泪痣少女执弟子礼,合十一拜,问道。
“莫不过离欲而已!欲念一生,便将其摺起,越摺越小,渐没于芥子。日摺夜摺,不可见欲,终至于无。一朝销落诸念尽,月满福田夜夜明!”疏眉老僧躬身垂首,礼拜药师佛,口中作答。
“哈哈,请恕鄙人不请自来。”
殿外忽有笑声、脚步声传来,一名落拓汉子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发声道:“这个问题,鄙人也想发表发表看法。求不得,不求即可,杂念扰我乱我,我便以大风刮去,从此御风逍遥,心间天地间,落得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话音未落,忽又有异香扑鼻,接着是女子轻笑。
“呵,就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干净?要点脸!”
“小妹妹听我的,我自盛开,何须他求!”
“小女子法号陆杦,云游至此,特来拜见摺见大师。”
一名簪花女子款款而来,步步花绽,瞬间遍地花海。
落拓汉子见此一惊,连忙打理衣袍,捋须整发。
疏眉老僧微笑行礼,“风道友,还有这位陆杦道友,老衲有礼了。两位接踵而至,也正好省了老衲一个个求见。先容老衲道句祝贺,恭喜陆杦道友成功跨出那一步,从此摆脱形质桎梏,畅意云游!”
“同喜同喜,摺见大师不必客气。大师果然名不虚传,依小女子拙见,大师距离跨出那一步也已很近很近,或许半甲子内便能圆满。到时,陆杦一定会赶来恭贺!”簪花女子回了一礼,随后发问,“至于臭烘烘的那谁,叫什么来着?”
簪花女子问的是疏眉老僧,但落拓汉子捯饬一番后,抢着回答:“鄙人风稽兮,见过陆杦道友。”
“大胆,道友也是你能叫的!没大没小,叫前辈!”簪花女子横了他一眼,怒喝道。
“啊?这……”落拓汉子脸色尴尬,半句话堵在嘴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杦道友何必动怒,药师佛前,不闻其香,不闻其臭。”疏眉老僧出来圆场,劝了一句。
白胡子老头则是进前相迎,“拜见陆杦前辈,小老儿霍不及,暂管本城俗务,欢迎前辈大驾光临福临城。”
有他这么一衬,落拓汉子索性也舍下身段,执晚辈礼,参拜道:“鄙人风稽兮拜见陆杦前辈。”
“哼。”簪花女子轻哼一声,“算你识趣,不然先前在我房中播恶遗臭之事,本座和你没完!”
落拓汉子闻言,心内苦笑,“果然,我就说我何时与对方结下了梁子,看来脚还是得常洗,不能偷这个懒……”
“我自盛开,何须他求……我自盛开,何须他求……”泪痣少女目光呆滞,念叨数遍之后,终于回过神,出殿行礼拜见。
“小女霍雨芙拜见陆杦前辈。”
“小妹妹不必多礼,我的回答你可满意?”簪花女子特意摘下面纱,温婉一笑,似乎对少女尤为亲近。
“满意满意,各位前辈的回答都有道理,但雨芙最喜欢陆杦前辈的答案!”泪痣少女忙不迭点头。
“你喜欢就好。”簪花女子略显得意,刻意瞟了某个冒臭气的家伙一眼,随后拉着泪痣少女的手,疼惜道:“妹妹待会随我走走,咱俩说些体己话,我这趟便不算白来。”
“是,雨芙听前辈的。”泪痣少女轻轻点头。
“你不必叫我前辈,叫姐姐就好。”簪花女子没忍住,伸出手在少女头上薅了一把。
“是,陆杦…姐姐。”泪痣少女有些怯生生,犹豫着唤了一声。
“诶,好妹妹!”簪花女子大方应下,又在少女头上揉了揉。
旁边的落拓汉子,神色顿时又尴尬起来,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一升一降,兔起鹘落,他反倒成了在场之人中辈分最小的一个!
“罢了罢了,各论各的好了。”落拓汉子心中叹息,同时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生起,“什么时候也给鄙人来个小辈,让鄙人涨涨脸,抬抬辈分呗……”
“嗐,算了吧,胡思乱想……”
落拓汉子苦笑摇头,把这个念头掐灭,“哪有这么巧?自家又没收弟子,至于那个和自己拧巴了大半辈子,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师兄,虽然收了不少弟子,称得上是勤勉授徒,但怎可能如此凑巧,恰好有位师侄途经此地?更何况,对方都不一定听说过自己,能不能相认,尚在模棱两可之间……”
……
恰在此时,山门外,山道间,一名白衣公子步伐轻盈,健步登山。
在他肩上,坐着一只大眼小兽,双爪攥着二三十串各色烤虫子,嘴里也塞得满满当当,边吃边嘟囔道:“你小子,怎么突然又对寺院感兴趣了?”
“我改变主意了,既然要当下一任福星,肯定要和本城僧正打交道,也就得和福临寺打交道。所以,不如先来这里摸摸底,探探福临寺的寺风,总不会都和临安寺一个样吧!”白衣公子边走边回答。
“哦,对了,要不要摘面具?毕竟福临寺是座大寺,能看穿我这幻化之法的高人,肯定不在少数……”
“嗐,算了,当初面见止逾主持时,我也忘记摘,对方也没在意,应该不打紧的。”
白衣公子自说自话间,迈入了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