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瀚东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层层涟漪,他盯着郦若泱负于身后的一双手,修长的手指间转动着一朵雪白的云兰花。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手足无措道:“在下现在的模样定让殿下无比失望。”
郦若泱回头嫣然一笑,道:“恰恰相反,你现在的样子正是我所希望看见的。”
虞瀚东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即又跟了过去。
两人徐徐而行,时而看看周围的景色,时而垂头想着什么,静静的,谁也不打扰谁,他们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内心宁静安详,都想着就这么走下去。
至一条人工挖掘而成的溪流边,郦若泱终于打破了平静,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虞瀚东,道:“若泱还未谢过先生。”敛衽为礼,诚挚道:“多谢先生多次搭救熙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虞瀚东急忙还礼道:“殿下言重了,这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郦若泱望着虞瀚东,忽而黯然道:“现今的局势令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五王兄即将成为我大黎的储君,他为何还要联合三王兄和王后针对我们姐弟俩,我们可从来没有想过与他争夺王位。”
虞瀚东眉头一皱,道:“五殿下找你麻烦了?”
郦若泱沉默了片刻后道:“昨日去宫中复命,遇见五王兄正跟父王汇报西境事宜,待汇报完毕,他忽然当着父王的面提到,现朝中有征西将军在,要我放下军务兵权,安安心心地回宫做个公主。”顿了顿,“虽听上去像是戏谑之言,但可以看出五王兄早就想解除我的兵权了。”
征西将军是肖璿新得的封号。
虞瀚东问道:“你父王是什么反应?”
郦若泱凄然道:“今年以来,父王许多时候都神志不清,很多事都依赖五王兄。对于此事,父王虽没有明确表态,但只要五王兄不断提起,父王早晚会动摇的。”
虞瀚东垂首凝思,不由得望向郦若泱脚上的一双鞋子,其履头上翘,并由前向后翻卷,形似卷云,甚是精致。
郦若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先生在想什么?”
虞瀚东顿时回过神来,他装作好整以暇道:“我在想五殿下可能是一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人。”
郦若泱来了兴趣,随即问道:“先生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虞瀚东道:“以目前的情形看,五殿下拥有绝对的优势,他也早晚会接替王位。然而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与三殿下乃至王后联手,想方设法要除去九殿下。所以在下才会猜想,只要他还没有真正登上王位,所有对他产生威胁之人,他都会竭力铲除,以确保自己不留后患地登上王位。”
郦若泱沉思良久,由衷道:“现在想来,确如先生所言,五王兄的确是一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她微叹一声,接着道:“五王兄的生母原是当今王后的陪嫁媵侍,后得父王宠幸,生下了五王兄。因其母位卑早逝,五王兄从小在宫中受尽冷落,犹记得他小时候甚是自卑,很少与人说话。他直至成年后,因聪明好学,兼且办事能力突出,逐渐得到父王的赏识。”
虞瀚东略加思索,问道:“五殿下的生母是如何亡故的?”
郦若泱稍愣了一下,回答道:“早年听闻是难产而死,五殿下出生后就由王后代为抚养。”
虞瀚东跟着又问道:“你觉得王后是个怎样的人?”
郦若泱已察觉到虞瀚东的用意,她直言道:“王后虽颇有美名,但母妃生前从不与她过分亲近,而且还一再叮嘱我和熙弟在宫中时需谨言慎行,尤其在跟王后相处时更要时刻保持警醒。”顿了顿,问道:“先生是否认为五王兄生母的死因跟王后有关?”
虞瀚东默然片刻,道:“我确实有这想法,但还不能肯定。你刚才说,五殿下从小受尽冷落。”
郦若泱从虞瀚东脸上的微妙表情瞧出了什么,立即回答道:“王后虽名义上收养了五王兄,但很少管他。五王兄自小在王后宫中只有一嬷嬷陪伴,在他成年逐渐得势后,那嬷嬷却又离奇地消失了。后来储位之争,一众成年王子相继出事,现在想来,当时三王兄调戏父王宠妾遭到贬斥,王后也跟着受到牵连,或许是怕今后失去依仗,王后转而全力扶持五王兄。有了王后的支持,五王兄这才在储位之争中崭露头角。”
虞瀚东抚掌道:“如此说来,五殿下是前期困顿,后来得到了上天的眷顾,这才有了今日的这番成就。”
郦若泱看出他脸上戏谑的神色,失笑道:“要是真如此的话,这博饶城就不会像如今这般腥风血雨了。”她随即收起笑容道:“虽然以前我也怀疑发生的这些事跟五王兄有关,但那时他一来贤名在外,二来对我们姐弟俩照顾有加,所以迟迟不敢相信。现在经先生一番分析,五王兄确有可能是一切祸事的根源,包括熙弟坠马受伤,以及今次刺杀熙弟和引发的祭肉事件,都跟他有脱不开的干系。”
“我想···”虞瀚东望着一旁的溪流,悠悠道:“如果让王后得知她儿子是被五殿下陷害的,会是什么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