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梨香院
薛蟠说着平生快意之事儿,眼看那些下人点头哈腰的,他虽也高兴,但也心中不足——
什么时候,能像缓哥儿那样,让尚书的儿子跪着道歉,我薛蟠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
夜鸟衔月,星闪迷情,满地梨花为谁芳?
酒阑灯炧,走夜路的杨缓感到一种由衷的寂寞,他抬头望天,看着错落的星珠,不禁要问:“此时此夜,难道会有人舍得发脾气,还让她心爱的人在此寂寞受冷?”
其实此时的风异常的爽快怡人。不由让杨缓想起《荷塘月色》里面引用的古文——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鹢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朦胧的夜晚把杨缓包裹了起来,他陷入了某种超然物外的状态。
“大爷。”
这轻轻的一声,来自于香菱。
杨缓回首,见白衣的香菱,置身银白月辉之下,恍若神仙中人。
于是他情不自禁,朝香菱步步紧逼,那席间喝的酒,此刻也酝酿成了一股大胆的诗意。
看着脸红心砰砰跳的香菱,杨缓一手勾住她的下巴,一面,香菱的嘴唇被杨缓占领。
呜呜....
情爱如同一旁的小河一样悄悄流淌。
那么的神秘,那么的难以言明,那么的蔓延下去。
河水柔和、婉转,像是邓丽君的歌声。
粼粼的波光中,杨缓听到了一种花开的声音,这声音虽然微弱,但从那夜气中传来,确实是沁人心脾。
噗通一声。
杨缓吻着香菱,跌进了小河之中。
拿着灯笼的巡夜,跟着杨缓的仆人,都一起听到了求救声,杨缓会水,但猝不及防之时,他方折腾出水面,就听到了香菱的声音。
对于落水,香菱羞红了脸,杨缓不以为意,香菱可能是因为在回味杨缓的霸道,可能是因为落水的窘迫,杨缓的无所谓,可能是诗意的洒脱,也有可能是根本无所谓。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在乎你。
香菱也可怜,被当做了替身,却不自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杨缓落水的消息,不一时就传到了李纨的耳朵里,那时的她还在酒宴上,桌上摆着可口的肴馔,杯盘里有的菜已经见半,但多数都是没动过几筷子的,对面就是王熙凤。
贾蓉就要娶妻,席间的话就是关于贾蓉的未婚妻,那镇国府牛家的闺女。
有说着牛姑娘钟灵蕴秀的,有说着牛姑娘冰雪聪明的,也有说贾蓉好福气的,总之,似乎贾蓉是撞了大运了,但是盲婚哑嫁,这些话都是媒婆嘴里说出来的,终究难说。
当听到杨缓落水的时候,说真的,李纨也提心过一会儿。
如她所说,她心里确实有他。
但不知是心里的克制,还是适应,她的心境没有起很大的波澜。
仿佛杨缓注定没事似的。
那时的王熙凤说着笑话:“却说唐三藏一伙人去了西天,见了漫天神佛,真真的热闹非常,如来佛、阿弥陀佛、弥勒佛、药师佛、千日拜佛、乐山大佛、滴滴答答的菩萨,打瞌睡的罗汉.....猪八戒瞧着,哎呦呦,好热闹。’”
王熙凤说笑话,腔调明明是极正经,却让人觉得好笑,薛姨妈道:“快别卖这个关子了,快说。”
王熙凤喝了一杯酒:“拜佛之后,如来佛让弟子招待他们,给他们真经。迦叶便说这里的经不白给,要常例,这唐僧没奈何,只得将天子赏赐的紫金钵盂给了他。猪八戒好生不忿,回去和如来佛祖说:‘迦叶长老索要常例,受了个金钵盂’,羞的唐僧脸皮都皱了。如来佛说:‘佛家弟子也要穿衣吃饭,往前舍卫国的赵长老请众弟子下山,将此经诵了一边,讨得他三斗三升麦粒黄金,你那钵盂有多少金子’说的个呆子好似箭穿了雁嘴,出来气恼:‘每天要见活佛,原来是个要钱的。’
王夫人道:“怨不得他是净坛使者。”那王熙凤笑道:“可不是,到底是这师父有境界,只听俺唐僧说:‘徒弟不要烦恼,我们回去,少不的也替人诵经。’”
一席话说完,众人都笑起来,李纨尤其高兴,捂住凳子,这笑话仿佛这凤姐儿在为自己平日喜钱生理,王夫人笑道:“佛也爱财,可知你平素有理。”王熙凤笑得露齿,好似得意的儿童。
“你们说好笑不好笑,这缓哥儿竟是和个丫鬟胡闹,一起跌到了河里,你们猜这个丫鬟是谁?”
听薛姨妈这样笑着发问,王熙凤笑道:“姨妈这样说,那定然是香菱了。”
“怪不得都说你聪明呢。”
众人皆笑,李纨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醋味,她蹙眉忖度:“我这是怎么了?他这样干我什么事儿呢?”
不管他。
这是李纨的方法,但想了想,她又改成了:不管她。
杨缓不过是在荣府留了个笑谈,在一个女人发现内心有些疤痕。
薛姨妈说香菱可怜,王熙凤道是,她这样的人,不知道自个儿的父母,忘了根本,着实可怜。
嗳。
听得叹气声一片,李纨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杨缓被封了侯,阖府高兴,不过时间匆忙,摆不得宴席,当夜,杨缓做了个梦,他梦到比一个李纨还漂亮的女子,舞蹈翩跹,仙乐风飘处处闻: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
黑夜吞噬了太阳,大江大河送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