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想这位新皇后,素来温婉可人,这可是第一次对自己说“不可”二字,不由奇道:“怎么,皇后不愿意?”
“并非臣妾不愿。”卢皇后连忙解释:“只是陛下且想,崔倚为卢龙节度使、朔北都护,拥兵十万,便是妾在闺阁中,亦曾听说过崔大将军的威名。这样的人物,如今又倚仗着定胜军自踞洛阳,显然是不服朝廷辖管的。此时陛下善心,想替他选个人承嗣,只怕在他眼里,陛下这是想收拢他崔家产业,想要定胜军的军权。”
皇帝喜道:“没错,朕确实是这么想的,皇后不愧是朕的梓童,真是聪明,一猜就中,但是崔倚怎么可能猜到朕的用意?”
卢皇后面带微笑,仍旧柔声细语,说道:“陛下这主意是极好的,只是崔倚领兵多年,能将女儿充作儿子,教养得文武双全,聪明伶俐,如今又将此事上奏朝廷,公诸天下,如何会有过继的打算?又如何,猜不到陛下真意?”
皇帝不由叹了口气,说道:“难道,朕竟要将崔倚的女儿认作义女,封她作公主,等她做了公主,再替她选一个听话的驸马,这样才能收拢崔家的兵马?”
卢皇后委婉劝道:“崔倚此女,既作男儿养,恐怕也不是等闲人物,就怕她不愿做公主。”
皇帝一听这话,未免动了几分怒气:“公主都不愿意做,这小女娘还想做什么?”
卢皇后忙道:“妾只是揣测而已,也未必如此,陛下若有谋划,不妨遣得力的人,去探探崔家这位大小姐的口风,若她愿作公主,陛下再降旨,岂不皆大欢喜?”
皇帝悻悻地道:“不用探了,崔倚这老匹夫!混账得很!他的女儿,肯定也混账得很!哼!一家子眼睛长在额角上,哪有这样的臣子,哪怕她十分乐意,朕也不会封她作公主的!”
卢皇后见皇帝动怒,忙乱以他语,又说到千秋节的事,概因为天子千秋万寿,是一件极隆重的事,尤其后宫之中,由皇后操持,内外命妇,都要进宫来给天子贺寿,就连皇后自己,也打算预备寿礼,皇后道:“这是妾与陛下结缡以来,第一个千秋节呢,妾心惶恐,千思万量,都不知道该预备什么样的寿礼,才能配得上陛下。”
因为这位卢皇后小了皇帝足足二十多岁,且容貌娇美,性格温柔,又是世族出身,门弟高贵,皇帝甚是喜爱,所以忙道:“梓童的心意,朕素来是知道的,不拘什么礼物,朕都喜欢。”
且不说卢皇后在这里哄得皇帝又重新开颜,就是信王府里,李峻与李崃两个,也在商议给皇帝献上什么寿礼。李崃笑道:“连天下都是父皇的,我们送什么都不拘罢了。”又道:“只是便宜了老三,他此番率镇西军班师回朝,还要献俘太庙,风光脸面都是他的,都不用额外再预备寿礼了。”
李峻听到这几句话,心里像万箭穿心一般难受,不由对李崃说:“崃弟,若是朝中要立李嶷为太子,你作何打算?”
李崃怔了一下,说道:“大哥乃是嫡长,朝中如何会要立李嶷为太子,父皇也不会点头的。”
李峻不由得长叹一声,说道:“这次他去长州,谁知那崔倚二话没说,竟把长州拱手相让。用你的话说,风光脸面都是他的,回来还要献俘太庙,我这个嫡长,在军功面前,又有什么可值得一提的。”
李崃又出言安慰了半晌,李峻只是唉声叹气罢了。李崃见他如此这般,便笑道:“大哥,其实父皇心里,你是最要紧的,只要父皇如此想,你还愁什么呢?”又道:“就是朝中臣子们,都还是要讲礼法的,如果没有礼法,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我看旁的不说,顾相就是个明白人,不至于此。”
李峻随口道:“如今这世道,礼法还真难说,真要说到礼法,那不也轮不到咱们父皇吗?”他是随口牢骚抱怨,但是李崃听在耳中,不由得心中一动。
李崃在李峻府中消磨了半日,一直到向晚时分,陪着李峻用过晚膳,这才回自己的齐王府,到了第二天,他又特意进宫去。
皇帝其实最疼这个儿子,见他进宫来,自然欢喜,李崃奉上一盒糕点,说道:“这是府里厨子蒸的,我吃着味道极好,所以又另蒸了一盒,奉与父皇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