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名站在祁菲寝房门口好久,手几次抬起来又放下。他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转身就看到祁菲静静的站着。
苏无名明显吓了一大跳:“娘!”
祁菲将门打开,点亮烛台上所有的灯,指指对面的椅子:“坐。”
苏无名站在门口没动:“我以为娘休息了?”
祁菲坐下来:“我在书房里抄写《授职到任须知》。”
苏无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抄……抄什么?”
安静的晚上,祁菲背对着烛台,声音沉哑,带着岁月的痕迹:“你爹在世时编写《授职到任须知》,共七七四十九项,从祀神吏典到窑冶盐场再到儒者犯法民户,面面俱到。
颁布之后,各国仿效,很快成为通行天下的为官任职指南。无论多大多小的官员,皆是人手一本。你应该读过吧?”
苏无名点头:“读过。娘抄它做什么?家里应该有好几本。”
祁菲道:“你爹呕心沥血写这套书,写完不久就走了。你爹走时你还小,一晃你也这么大了,中了状元当了编修,足以告慰你爹在天之灵。"
苏无名猜不透祁菲提起这些旧事的目的,只得沉默。
房间里安静了会,祁菲抬头看苏无名:“你找我有事?”
随着祁菲的动作,两鬓间有银光闪动,苏无名心里微颤:娘竟然有白头发了!
娘竟然老了!
爹竟然走了很多年了!
哥哥竟然要成亲分家了!
他竟然成了苏府真正管事的人了!
……
这些念头蜂拥而来,刺得苏无名鼻子发酸,诘问再也无法出口:娘独自守着这个宅子,守着这个家好多年了!
不管君上对他们如何,也不管他和哥哥现在有多大的出息。在别人眼里,爹走后他们就是孤儿寡母。
在苏无名看来,祁菲对祁扬太过苛严,对自己也不管不顾,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也不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可在摇曳的灯光下,苏无名第一次动摇了自己的认知:半生坎坷,一身伤痛,无人体贴,无人理解,无人倾诉……
跟薛夫人比起来,娘真的受了很多苦,咽下了很多委屈,更承受了无尽的孤独。
祁菲看苏无名没说话,又问道:“你找我有事?”
“就是……”声音有些不对,苏无名轻咳一声,顿了顿才勉强稳住声音:“……哥明天成亲,娘记得去。”
祁菲似乎讶异于他的温和,打开桌上的包裹,露出一套红色的袄子:“这套喜婆婆服,上午才送过来,我试了挺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