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拂动,素纱起伏波荡,几回吐息间烛火逐渐漫起,照亮空荡荡的榻前。
小白迟钝地眨了眨眼,乌黑的瞳仁雾蒙蒙,像潮湿的林间薄雾,她停下脚步往声源寻去。
窗边不知何时立了道修长人影,那漆黑的阴影与他一同悄无声息地蛰伏在夜色里,夜风擦过他的身侧,掀起墨发衣衫,长睫染了霜雪,面容隐在昏暗中看不清神色。
他没有看向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拾起窗沿角落几支沾雪的腊梅。
那是小白进来时顺手放在窗边的。
这几日她潜入后院,将外面长得最好的腊梅偷偷放到苏潋月窗外。
覆满了绵绵白雪的山谷,这点绮丽玫红在小白眼里无疑是最美的,鲜活蓬勃的生机寓意美好,她不懂太复杂的事物,只想和苏潋月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
苏潋月将她送来的腊梅摆在内室,此时还把玩着她刚采下的那几支,换作平常,小白定是欢喜的,可现在的她一声不吭,只是执拗地站着,哪怕夜里的寒气冻得她微微打颤也没有捡起地上的衣服。
“穿上。”
苏潋月再次重复道,声音仍是平静,冷淡,没有一丝一缕的情绪波动。
小白抽着发酸的鼻子,鼻尖晕红,面颊苍白冰凉,翘起的睫毛湿润,绷紧了单薄白润的背脊,“你,你喜欢......”。
她看见了,那些赤裸着身躯的人跪在地上,膝盖磨过毛毯,像一只只温顺无骨的动物爬向他,仰起洁白细瘦的脖颈,用欢喜痴迷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他喜欢他们毫无遮蔽的模样。
小白尚未触及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缺乏常理道德观,认知三观不全,亦不知羞耻为何物,她想待在苏潋月身边,也想被他喜欢,她就照着他喜欢的事情那么做了。
除了有点冷,没有另外的不适。
只是,为什么他不看她。
小白低头观察自己的身体,骨肉均匀,腰肢秀窄,裸露的肌肤在烛光照耀下泛着莹润光泽,白若凝脂,好似打了层细腻的银霜。
是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吗?
视线慢慢扫过柔软瓷白的胸脯,平坦光滑的肚皮和小巧圆润的肚脐眼......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为什么会不一样?
小白没有性别的认知,只觉得怪异,又有种奇怪难辨的情绪驱使着她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掩住躯体,她突然不想让苏潋月看见自己这副异于常人的躯壳了。
难怪他不愿意看她。
原来脱下衣服的她,是个丑陋的小怪物。
一股难言的失落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喜欢看人不穿衣服的样子,可她无法和那些人一样只要褪去几层布料就能得到他的喜欢。
小白闷着头穿好衣服,衣襟稍散,领口敞开,露出纤丽的肩颈线条,温润而柔和,她走到苏潋月身侧将窗户推开,刚探出脑袋,肩膀便被扣住。
拢住她肩头的手苍白又修长,腕骨窄而瘦削,看起来没用什么力气,但只是轻轻一个动作就让她无法动弹了,就像随手掐住一只逃跑的雀鸟那般轻而易举地将她捏在手心。
小白困惑地歪了歪头,窗外的雪花轻飘飘落到鼻尖,被体温融化成凉凉的水珠沁入皮肤,她抬起手背蹭掉那点湿意,“给你吃……”。
她抓了很多只野兔子,多到两只手拎不下,就在屋外头不起眼的角落挖了个洞埋起来,这几日雪下得很大,洞被埋得严严实实,估计肉都冻硬了。
可小白不懂如何处理生肉,她把这些野兔当做过冬的食物,寻了处地儿像藏宝贝似的藏着,等捕到的肉足够多就能留下来了。
她可以自己解决食物的问题,苏潋月不用担心她吃得多,另外,她也为他寻了渡冬的吃食,出了苏府一路往西边走能瞧见一户门前挂着四角红灯笼的人家,她是闻着香味儿找去的,翻墙进宅,里头有间热烘烘的小屋,隔着门板就能嗅到香喷喷的肉味。
里面的人用湿抹布掀开蒸屉,热气腾腾,白胖饱满的包子新鲜出炉,香气四溢,小白盯直了眼,掌心捂住咕噜噜的肚子,一边想着这东西的味道应该不错,要给苏潋月带回去尝尝。
她用刚打来的两只野兔“换”了一屉包子。
是趁那人不在时将兔子放到灶坑旁的。
小白不太习惯在除了苏潋月之外的人面前出现,而且,他说过不要让其他人看见她。